陆迩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陆老则是带着孙女找上程杭，疑神疑鬼地看着房子四周，问：“程大师，那些东西都解决了？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程杭想了想，“不会。”
    刚才在画中世界，岑元九还老想贴到程杭的腿上，这会儿安全了，却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心里抖了抖。
    程杭则是跟陆老讨价还价起来。
    ——主要是陆老自己在抬价。
    陆老一开始还让程杭自己提报酬：“不知道程大师做一场法事，平常是收多少费用？”
    程杭熟门熟路地报价：“捉鬼一百万，风水你们看吗？看的话，打八折是八万。”
    陆家人：“……”
    陆老跟几个孙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尤其是陆一和陆可晴两个，之前还怀疑程杭是骗钱来的，此刻都有点羞愧。
    他们家找过不少大师，但都是些骗钱的货色，本事没有多少，要价一个比一个高，就那个让陆迩喝符水的王八蛋，光是住宿和生活费就花了他们一百来万，画符的材料和报酬还得另算。
    这么一比较，程杭那张原本看着十分不靠谱的小白脸，此刻都显得仙风道骨了起来。
    程杭却以为他们觉得贵，眉头一皱，“我已经很便宜了，平时都是不打折的！”
    “不不不……您误会了！”陆老忙解释道，“程大师肯帮我们看风水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这个价钱……我家小二的病了这么些年，要不是您，我们连他的病因都找不出来。程大师的大恩大德，我们陆家上下无以为报！只给这些实在是折煞我们了！”
    程杭这一趟吃得挺饱，尸身新鲜度噌噌往上涨，本来就占了挺大的便宜，并不打算多要钱，摆摆手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没什么好谢的。”
    陆老却不，“那怎么能行！要不这样，以后我们店里的中药材，程大师随时来取！我们免费提供！”
    程杭原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现在身体随时需要保鲜，恶鬼又不是天天能遇到，还是需要有药油来维持新鲜度的，便没有拒绝。
    但他也不喜欢欠人情，“免费倒不用，给我打折就好。”
    陆一瞧着程杭那张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的嫩脸，想到自己刚才还让人家滚，现在却是这个人救了自己弟弟的性命，一时间有点恍惚，又听见程杭问：“你们谁认识这个人？”
    只见他提溜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上头画着一个女人，脸上还被撕了一个口子。
    “妈？”陆一和陆可晴脸色一变，紧接着看见那前凸后翘的身材，松了口气，“哦，不是。”
    “……”
    陆老的表情却有些微妙，没直接回答，而是问：“大师您……您是怎么知道这幅画的？”
    陆迩道：“这就是害我的那只鬼。”
    他将自己在画中世界的遭遇说了一遍，“……我一开始遇见娇娇，是在回家的路上，她说自己无家可归，又被父亲家暴，我看她长得跟妈很像，就偷偷收留了她……”
    程杭道：“这是画鬼。”
    “画鬼？”陆家人脸色大变，陆老更是一脸惊惧，“怎么会？我们家一向与人为善，怎么可能会招惹到鬼？”
    在一般人的眼里，鬼魂都是向害死自己的人索命，没听说过对着一个陌生人死缠这么多年的。
    “画鬼跟普通的鬼不一样，不是人死之后形成的鬼魂。”程杭解释道，“简单地说，她是被这幅画的主人创造出来的。”
    画鬼是一种借由人的精神，诞生和成长的怪物，以人的精神世界为根基和食物，不止是画，音乐、建筑、文字等等，只要是创造东西的艺术，都有可能产生这种怪物。
    古今中外不少艺术家都是英年早逝，或者到了创作后期精神崩溃，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精神世界被类似画鬼的怪物吞噬。
    陆老险些喘不上气，“可这、这幅画是我儿子画的啊！他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孩子？”
    陆家虽是中药世家，到陆老的儿子陆新钧这一代，却一门心思扑在绘画上，娶的老婆也是学画画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陆老不是那么古板的家长，还挺支持两个孩子的事业，日子过得还算和睦。
    坏就坏在，几年前陆新钧的老婆生病，她表妹从国外回来探望，两人长得极像，表妹的身材却比儿媳好了不少，陆新钧鬼迷心窍，一时没把持住，跟表妹有了一段情，还为她画下了这幅画。
    仔细一想，就是在这幅画完成后不久，儿媳没挺过病魔的侵蚀，离开了人世，陆新钧的精神状况每况日下，才在开车的时候走神，死在了车祸中。
    儿子死后，老婆子受不了打击，很快也走了，陆迩的身体也变得不好起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亲人去世的打击太大，才接二连三地出现悲剧，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张画！
    这些话当然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陆老羞愧难当，连连叹气。
    程杭道：“陆迩的精神世界已经被画鬼吞噬了不少，没有一次杀了他，是拿他当韭菜，到了时间就采割。但人精神的自愈能力跟身体相比差了很多，长此以往，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然后她就会转移目标，再寻找跟创造她的人血脉相近的宿主。”
    陆老听了这些话，简直后悔莫及，末了只能叹一句：“造孽啊！早知道我就该把那画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