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点点头：“你这个技能藏深点。我要知道你是这个爱好，不会让你拿出来给大家看。事先也没有问你，这怪我。”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田潇潇一阵头痛，看样子她是不想说原因了。自己的爱好在组里大家都知道，这与工作无关，她也本无意来说。既然王倩提醒了自己，那就收起来好了，过段时间忙起来，也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爱好。
    但这也让田潇潇心里留下一个疑问，这是很常见的爱好，怎么还不能让老王知道。
    放下了这个话题，田潇潇随意地聊起其他。
    “倩倩，今天中午，王处怎么去局长那桌去吃饭了？我看他和牛局聊的还很开心。”
    这个问题又让王倩满脸鄙夷：“咱们处和局长在一层。牛局爱现磨咖啡喝。老王闻着味忝脸去要来喝，让别人看到，以为牛局多喜欢他，自诩红人。也真是没脸了。”
    “今天中午凑去吃饭，肯定是袁处回来，给他推动了税改项目，他急着去表功呢！满局的人要谁都跟他一样，那牛局也不用工作了。牛局也是性子好，给他脸！”
    “好好好，快打住！”田潇潇眼见王倩又要发一顿牢骚，赶紧打断她。
    “关于典型调查你有什么看法？”田潇潇问她。
    税务局什么数据都有，这个调查怕是一种特殊的宣传，田潇潇这样定义这次调查，但还是需要验证。
    “能有什么想法，这显而易见呀，这就是广而告之，让企业开始认同这件事，照顾社会舆论。”王倩不假思索说。
    “局里什么数都有，直接按行业开几次，座谈会什么事都解决了。还要兴师动众搞这次调查，光软件的设计费用，就比你们两家还要多，一百万！所以这调查不如说是上头利益的权衡结果。”王倩忍不住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别这么义愤填膺，都是纳税人的钱，从纳税人那里来到纳税人那里去。落叶归根，有什么不好的。”田潇潇一点也不意外，这才是经济运行的正常流动。
    “可他们算什么纳税人！”王倩忿忿不平。
    田潇潇哑然，她觉得王倩这性格实在不适合政府部门。
    “我也就跟你能说这些话，跟我妈都不行。憋在心里也行，不说也没问题。慢慢自己就消化了，但时间长了，我的正义正直也被消化了。”王倩声音低沉，情绪也跟着低落。
    看着这个失落的女孩，田潇潇也看到她背后的身不由己。也许，世代都是公务员，她也唯有走这条路。
    田潇潇唯有安慰她：“倩倩，你不是纳税人吗？”
    王倩想都没想，直接反驳：“我当然是！工资再少也高于起跑线啊！哪里能和你们这些白领比！”
    “那他们也肯定是纳税人喔，没道理他们比你职位高，却比你拿的少吧？”田潇潇潜移默化，循循善诱，“再说，现在软件公司真是超级贵。他们光报价单就能把正常人看到怀疑人生，而且稍微有点资历的工程师月薪都高的吓人。一百万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起步价，对局里还是很照顾了。”
    王倩有些不认识的看着田潇潇，上下打量了半天：“喂，你男朋友在软件公司？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老王派来的说了！干嘛替他说话，我不爱听。”
    王倩别过脸，朝向操场中央。临近深秋，中午清爽，几个学生在追逐踢球，散发阵阵笑声。她看到更加心烦，一甩胳膊干脆慢跑起来。
    田潇潇赶紧上前去拉她：“喂，刚吃了饭，溜达溜达行了，不能跑步。”
    “哼！”王倩也没想真跑，就是想表达一下她的气愤。
    “我们不能改变命运，只有顺应它，让它努力朝向自己想要的方向。管好自己就行，没必要管别人。你别太心怀苍生了啊！对了，倩倩，你上学时想学什么专业？”让一个人舒缓情绪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觉得有人懂她，至少听她说话。
    果然，体系里闷了好久的王倩放松下来：“那时候对建筑设计特别着迷。幸亏听了我妈的没学，不然天天跑工地，我这一头秀发就毁了。其实，我还是适合现在的工作。进来的门槛高，但进来后，工作压力就少了很多，也没有企业那么多制度框框着。我读博士一天假没请过，这要在企业，怎么可能。”
    “所以，有得必有失……是吗？”田潇潇拖长声音问她。
    “要是没有遇到老王……”王倩又回到了最初的烦恼。
    “喂，你还有完没完！”田潇潇打断她，“这和别人没关系，是你自己的内心。你不像这样急躁的人，从今天见了袁处，你就有些不正常。”
    王倩踢着脚下的一颗小石子，有些愤慨地说：“你能不能别这么通透……我还什么也没说呢！唉，跟你说吧！你知道我老公也在局里吧？”
    田潇潇点头：“知道！办公室！正是你的一头秀发把他吸引了。”
    王倩摸着自己柔顺的长发，语气也变得柔和：“嗯！局里不允许两个人都在。所以，我和他有一个必须走。我想让他走，我婆婆想让我走。怎么可能！她眼里只有她儿子。
    我原本和老公商量，袁处调去所得税处，再调去财政，我老公就一路跟过去。
    有个知根知底又勤奋上进正直的领导对于仕途和理想多重要！”
    “唉！谁知道袁处无论怎么说，都不离开老王的翅膀下，我真是气死了！”
    田潇潇这才明白缘由。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根源的，根源平时隐藏不见。但只要涉及当事人的利益，这个根源马上就跳出来喊正义。
    “你老公的叔叔不是人力局局长么？他给侄子安排个工作，又是系统内，应该很容易吧？”田潇潇问她。
    这次王倩抿着嘴，没有说话。
    田潇潇见此，也不再追问。
    两个人默默地混在遛饭食的人群里围着操场绕圈。
    以往总是王倩不回去，总要多绕几圈。今天两人到了出口，王倩就拉着田潇潇回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她又一次对田潇潇提醒说：“多小心陈胜。”
    田潇潇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礼貌地感谢。
    只是服务一个甲方的不同机构，田潇潇认为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足够。
    只是，等后来她醒悟时，无论怎样遗憾或嫌弃都只能自己品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