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 萧帅
楚云山一般不问为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可能跟那个傻子世子呆得时间有点久了,看着李寻南和萧安帼坐的马车离开才呆呆地问了句:“去哪里做什么?”
宁晟的眼中流露出来几分怀念和怅然,出了口气轻声道:“去,祭奠一个人。”
楚云山算了算,除了他死了的师父,他还没祭奠过别人,也没见过宁晟去祭奠谁,但是看宁晟的样子,他们去见的,可能是个很重要的人。
一个很重要,又或许许久不见的人。
李寻南和萧安帼回阳州了,朱成胜回骆城去了,他说要把这几天的结果整理一下,送到朝廷去,也不介意他去哪里。
山城距离骆城有段距离,在奕州的最边界处,在这次涝灾中受损害也最小,但因为几年前的灾荒波及,这里的人也不多,说是城,实际上也就比镇子大上那么一圈罢了。
宁晟穿着素白衣衫,腕上用黑布条束着,手中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白玉,走在没什么人的大街上,那背影和模样都有些寂寥。
楚云山走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一个手臂上搭着一个披风,一只手握着腰间的短剑,看向周围的目光带着警惕。
宁晟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道:“不用这么紧张,还没到地方呢。”
楚云山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但是戒备的样子依然没有改变。
宁晟知道跟他说不通,也不在意,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有些像让他放松一样地找话题:“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第一次。”楚云山淡淡地说道。
“这是我以前的家。”宁晟脸上带了些怀念和怅然,看着手上的白玉轻声道,“不过也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十年前我们在萧帅,也就是安北郡主的父亲的保护下,来到了这里。”
楚云山第一次听到宁晟说起来以前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些小孩子的好奇,不解道:“郡主的父亲?”
“对,一个骁勇善战,又儒雅知礼的大将军,是所有读书人,所有年轻人的楷模,在那个时候,能在他的麾下做事,是有志之士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郡主?”楚云山想起来自己见到那个好像挺聪明但是遇到事情还会哭的小姑娘,想象不到她的父亲会是那么厉害的人物。
“郡主也很厉害啊。”宁晟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郡主在北境杀过敌人,上过战场,立过功,她只比你大一岁,要成长为她父亲那样的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楚云山闻言却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看着宁晟道:“那个郡主跟我说,杀人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她上过战场,杀敌人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宁晟也愣了,萧安帼还跟他说过这种事情吗?
对上楚云山干净的眸子,宁晟垂头笑着点了点头:“对,杀人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杀敌人呢?”
“杀敌人也不是,”宁晟握了握手上的玉,看着少年道,“但是通过杀敌,保护大梁的百姓,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楚云山感觉自己似乎懂了,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夺取别人的生命,似乎能够证明一个人比另一个人厉害,但是实际上并不是,最多能够证明,动手的人不怕血罢了。”宁晟说着耸了耸肩,“何况还有不见血的杀人手段。”
“萧帅之所以受人敬佩,不光因为他能征善战又足智多谋,是个文人,也是个武人,还因为他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论过了多久,都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哦。”楚云山浅浅地应了一声。
宁晟也发现话题说得有些远了,摇了摇头道:“十年前我们全家搬到这里,就在那一年,萧帅战死,两年后我家中出了事故。”
“事故?”
“嗯,一场很严重的事故,除了我,家中无一人存活下来。”提前来当年,宁晟的眼眸动了动,其中隐约又火光闪动。
楚云山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安慰这个人,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宁晟看了一眼他纠结的样子,伸手在他的肩膀拍了拍道:“这没什么,都过去了。”
“后来呢?”楚云山点了点头问道。
“后来,我隐姓埋名,寒窗苦读,终于当了官,”宁晟叹了口气,晃了晃手上的白玉道,“这是我父亲在十年前送我的,据他说,这是萧帅给的。”
“他看不出来这玉是不是珍贵,但是至少足够干净,他说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能将这块玉染上黑色,染上血色,我那个时候不懂,现在想想,他恐怕早就想到了结局了。”
他那么说,不过是不想让他复仇罢了。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来,而是缓缓停住了脚步,站在一个破旧又贴着封条的宅子门口,将手中的玉拿起来,抬头看着眼前的宅子轻声道:“到了。”
“父亲,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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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没想到萧安帼他们两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更没想到小姑娘一回来就扑到了自己的怀里,那模样好像他们分开了好几年,她又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看着李寻南,还没说话后者就已经道:“我什么都没干。”
哦,安国公不信他,摸了摸萧安帼的头低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萧安帼搂了安国公一会儿,才站直了道:“我想李伯伯了。”
李寻南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安国公可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只在萧安帼的肩上拍了拍,郎声笑着道:“好,想就回来,嗯?”
“嗯。”萧安帼应了一声,陪着安国公在院子里坐了下来道,“李伯伯,平阳侯给我送信了。”
“嗯?”安国公想起来萧贵妃给自己送的信,挑了挑眉道,“信上写了什么?”
李寻南听她终于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坐到旁边给三人都倒了茶才托着下巴看她说话。
萧安帼从袖子里掏出来已经有些发皱的几张纸,在桌子上摊开,声音低沉下来道:“他说,太子养的私兵,曾是我父亲麾下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