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道上开的速度不快，林佑延却觉得胸口里气血翻涌，狭小的空间里空气流动缓慢，让他感到窒息。
    抬起手抚了抚胸口，一点好转都没有，压迫感带来阵阵钝痛。
    “志泽哥，我想下去走走。”
    坐在副驾驶上的姜志泽转回头看了他一眼，让白人司机把车停到路边。
    深夜的乡间公路很空旷，相距较远才有盏不太明亮的路灯，初秋的风微凉，从两旁稀疏的树林里悠然穿出，扫拂得林佑延的白色衬衫紧贴在身上。
    他又揉了揉胸口，将两手插进裤兜，踩着路边柔软的草地缓缓朝前走。姜志泽落后几步跟在他身后，慢慢行在最后的小车打着灯光给他们照亮前路。
    就这样安静地行走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经过一座木桥，河水泛着暗幽的亮光“哗哗”欢快地流淌而过。
    林佑延在桥上停下脚步，转身朝向小河的上流，双臂撑在原木搭建的栏杆上，沉默着一动不动。
    姜志泽两手交叠放在身前，安静地望着他模糊不清的侧影耐心等着。
    可是林佑延就像丢了神，像颗没有灵魂的枯木，始终静默伫立。
    等得久了，姜志泽长长吐了口气，折身返回车里取出林佑延的西装外套，小心走过去披到他背上。
    林佑延身形未动，将头垂下，垂得很低很低，有点忏悔的味道。
    “你这是何苦呢？”姜志泽轻轻地叹息。拥有巨大财富的人比他这个普通的小人物还不快乐，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志泽哥，我......我不太舒服。”
    “那上车吧，我们回去。”
    林佑延轻轻地摇了摇头，再说话语声低低的，像极力压抑心中的悲痛，“不是身体，是心......感觉好痛，好像有很多东西压迫着，禁锢着它没法跳动，我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了。”
    姜志泽被他描述得好像自己胸口里都堵了一股郁气，情不自禁重重深呼吸一口，他转身背靠栏杆，降低身体将一只手肘放在原木上，把目光投向黑漆漆的远方。
    “我真搞不懂你，”他幽幽开口，语气里诸多抱怨，“要说以前你是为海辰好，自己迫不得已隐忍情感，我还能想得通。可现在事情一目了然，夏小姐喜欢你，海辰明了放弃，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林佑延抬起了头，没有灯光照映，他的脸黑沉沉的看不清神情，可是近在咫尺的姜志泽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悲凉气息。
    没有回答，这个心绪复杂的男人不知在想什么，姜志泽不禁有点烦躁起来，“我说林先生，难道你从不质疑自己也有做错的时候？意识到自己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嘛，迅速纠正过来不就是了。
    一周后回国，把夏小姐带回去，再解除婚约，然后想怎么跟她一起生活就怎么生活，多大的事呢，至于这么纠结难安吗？你可以轻易主宰许多人的命运，怎么面对自己就优柔寡断起来了呢？
    爱情也没那么复杂，跟做一笔生意差不多，钟意一个女人就像看中一个项目，设计方案、计算成本、投入激情、找出破绽、全面进攻、一举拿下......”
    姜志泽终于成功把林佑延逗笑，他“噗嗤”一声扭过头，望了他半天，才淡悠悠地说，“所以我说志泽哥该交女朋友了呢，回去就跟小满那个室友约会吧。”
    “行啊，回去了我们一起展开攻势，你约夏小姐，我约她室友。这样的约会挺好，不会跟你分开。”
    这次提到徐敏，姜志泽没再胆颤心惊打冷战，全拜徐敏不懈的努力，每天早请示晚汇报，持之以恒的温柔攻势。虽说姜志泽对她的信息来者不回，不过看得多了也成了种习惯，有人每天惦记着，于他这个孤单的人多少也是种慰藉。
    “唉，耍朋友都想跟着我，志泽哥你这是有多离不开我啊。”
    “总之那年你遭遇那样的事后，我就跟自己说，一辈子要跟你形影不离。”
    “唔，好吧，随便你了，我就看你将来的太太答允不。”
    “我找的女人必须是听话的，倒是你将来的太太......如果是夏小姐，她性子好应该没意见，要你真执意娶巫小姐......”
    “那你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林太太必定是巫映萱。”
    “你！”
    “志泽哥，小满......注定不能跟我在一起。其实不用佑辰告诉我，十年前我就知道了她的心意，甚至这一刻我也不想对你否认，我也喜欢她，但是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永远不能在一起。”
    林佑延说到最后，声音愈发涩哑，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无奈。
    “为什么？”一直守护在林佑延身边的姜志泽真的想不明白，难道会做生意的人，大脑长得就是与众不同，他们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问题存在？
    “你也能看出我和佑辰都喜欢秋满，是吧？”
    “对啊，不过感情是双方面的，现在你们都知道了，夏小姐喜欢的人是你，那么你们两个也就应该顺理成章在一起啊，皆大欢喜嘛。”
    “能皆大欢喜吗？不是还有一个单着吗？落单那个能开心吗？”
    “海辰不是已经接受现实了吗？即便因为得不到会有一阵子很痛苦，但也是短暂的，迟早有另外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
    “那是你不了解他。”林佑延仰头压制了一番内心的绞痛，“佑辰最在乎亲情，他只有我，曾经还有过小满，如果我跟小满结合，在他潜意识里就失去了所有。
    你让一无所有的他怎么承受？你让最在乎他感受的我又怎么心安理得过自己的生活？看到他那样，我不会幸福的，同样小满也就没法幸福。
    如果我自私的只为自己考虑，我真担心他的抑郁症复发，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性。
    志泽哥，你知道吗？如果佑辰和小满在一起，我能做到坦然送上祝福，然后平静地看着他们一路幸福下去。但要是我跟小满在一起，还过得很甜蜜，佑辰他一定会崩溃。
    他会选择逃走，远远离开我们，那样我就真正彻底失去这个弟弟了。
    至于小满，没有开始就没有伤害。感情的世界总有太多遗憾，即便她恢复记忆，十年过去了，我想，她心中的那份爱也不会那么执着了吧。
    所以，如果她跟佑辰走不到一起，我也只能默默祈祷，让她遇到另外一个爱她的人。就这样吧，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