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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乔做好了打算那日无论如何都要跟着陆玦走,哪怕陆玦不同意,混进去的法子也多得是。但到底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那日,谢乔便染了风寒病倒了。
这场病来得不轻不重,却还是将他困在了床上。
天子来过,厉鸣悲和言瑛来过,陆夫人陆大人来过,就连顾望,也正正经经来探过病,只不过现下是要紧的时候,是以除陆夫人能时常来探视,其他人到府里也是呆不到一刻便匆匆走了。
陆玦来这府里是一个深夜。那日天上的月亮已经由半圆完完全全化作了细长的弯月。
徐来为谢乔掖了掖被角,看着谢乔浮着红、显然睡得极不安生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咔嗒”一声轻响。
徐来连忙转过身,接着便睁大了眼睛:只见卧房的门开了半扇,陆玦披着一身夜色,就静静站在门边。
“陆…陆大人…”徐来不禁道。
谢乔眉头微微皱了皱,陆玦晃见了,便连忙将指比在唇间。徐来连忙点点头,又站起来。
门外。
徐来看着陆玦,压低声音道:“大人何时走?”
陆玦低垂了眉眼,道:“明日一早陛下会在点将台点兵。”
徐来愣了愣,便不由得看向门的方向,他叹了口气,道:“我们殿下还不知道吧?”
陆玦面上浮出一个柔软又无奈的笑,道:“所以,我来了啊。”来同他告别,来…最后看看他。
徐来道:“奴祝大人早日得胜归来,我们殿下定然亦如此。大人便快进去吧。”
“好。”说罢陆玦便放轻脚步进了那屋子,又将门合上。
徐来瞧着那紧闭的门叹了口气:陛下眼里也好陆大人眼里也好,他殿下这场病其实来得甚好,这样,他们便不必担心殿下会想方设法跟着陆大人去战场,等殿下病好了,陛下那处也不会同现在这般忙,便能分出手来看住殿下,不许他去——能看住殿下的,也只有陛下和陆大人了……
这样想着,徐来抬眼看了下那暗蓝天幕上的弯月,心里感慨万千:“只盼着,陆将军早日得胜归来,这般,殿下开心,谁都开心……若苍天有眼,便待我们殿下好一些罢,哎……”他喃喃这般说着,便摇着头离去了。
屋内。
没有烛光,亦无月色。陆玦坐在床边,脸隐没在夜色里,他就那样安静又认真地瞧着闭着眼睛的谢乔,仿佛永远也瞧不够。
终于,还是忍不住伸了手轻轻对方的脸,果然有些发烫,对方的呼吸也有些不安稳,似乎因着这热度睡得并不舒服,陆玦微微皱了眉,便忍不住用冰冰凉凉的手背轻轻贴在对方发烫的脸上。
谢乔微皱着的眉果然慢慢平复下去,陆玦轻笑一声,干脆将另一只手也轻轻贴上谢乔的脸。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只见谢乔呼吸一滞,接着便倏然睁开了那双清俊的眼,那眼里平静无澜,又似有万般情绪隐在那平静之下,深不见底。他就这般静静地同他对视。
陆玦看着这样的眼神便突然觉得有些奇异地似曾相识,他脑海里突然就晃过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少年,在什么都已经模糊不清他却知道一定很冷的地方,那少年身着一身轻薄的单衣朝他看来,用的就是这样的眼神:平静、孤寂、漫不经心又让人惊心动魄的爱意……
那少年,长了一张和谢乔一模一样的脸——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压制不住的声音告诉他,那就是谢乔——可是不是的,少年时期的谢乔明明不是那样的,他有他陪着,有他看着,无论发生什么,他眼里的光从未消失过,不会露出那般……让人如此心疼的眼神……
谢乔从被子里伸了手,他捉住陆玦的一只腕,接着便将唇轻轻印在那人的手心。谢乔的唇烫得很,连呼吸都是烫的,陆玦的手被烫得微微颤了颤,他眉头皱得更厉害,刚刚心里那些奇异的想法便一扫而空。
他将另一只手放到谢乔额上,眉目间是隐隐的担忧,道:“为何会烫得这般厉害?”
谢乔一笑,道:“你莫要担心,我已喝过药,明日温度便会降下来。”
说着他将陆玦的手放下,又挣扎着半坐起来,陆玦瞳孔一缩,正要说什么,便见谢乔朝他倾身过来,陆玦几乎下意识朝对方敞开怀抱,谢乔便顺理成章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散着热气和些微药的涩意,热烫的呼吸扑在他颈上,似乎要渗进他的皮肤、融进他的血液。陆玦压不住担忧,心却偏偏软得一塌糊涂,他将手放在他的后脑,喃喃叫着他的名字:“乔儿……”
“你明日便要走了,是不是?”这很好猜,若不是第二日便要走,陆玦绝不会深夜过来。
“是。”陆玦将谢乔压得紧了些,道。
他歪了歪头,将唇印在谢乔发上,认认真真道:“乔儿,等我回来。”
默了一瞬,谢乔终于道:“好。等我的将军得胜归来。”若这般说能让他放心地走,他不介意说这些话。
陆玦弯了眼眸,他放开谢乔,认认真真看着谢乔的脸,含着爱意的眸子在夜色里明亮又纯澈,谢乔便也由着他看。
接着,他从一旁拿了条毯子过来,兜头披在谢乔身上,隔着毯子,他捧着谢乔的脸,眼里像含了星子,面上是柔软的笑,他道:“离天亮还有段时间,让我抱一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