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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边天空再次被照亮。
因那光芒是淡蓝色,这刹那明亮的夜空,也仿佛刚下过雪的天,空冷又干净。
鹿时清也再次看见了那个人影。
他身上穿着和光华同色的衣服,极为浅淡的蓝。头发披散在身后,就像冰封的瀑布。
……竟是满头白发。
他手中持剑,指向天际,方才的光华便是来自剑锋之上。
光亮渐渐暗淡,但他一动不动。
很快,第三次光芒发出,夜幕暗又复明。
这人缓缓收剑,独立在峰顶上没有离去。似是在看风景,又似是在等着什么。
直到余光灭尽,沈骁才又带着众人前行。
鹿时清有点好奇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又没好意思问。宋扬已经拍了拍叶子鸣:“方才峰顶上那人是谁?他在干什么?”
叶子鸣说:“你来沧海一境之前,没有做过功课?在这里穿月白色长袍的,除了掌门还能有谁?”
宋扬大惊失色:“原来是掌门师尊,失敬失敬。”
鹿时清也大惊失色,对系统说:“那个浅蓝色居然是月白色,我太没见识了。”
系统:“……”
鹿时清小心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系统尽量平心静气,“你现在应该紧张自己的小命,而不是吐槽自己的见识。那个想必就是裴戾。”
那是裴戾?
鹿时清回想起方才所见,感到奇怪:“我这个做师父的倒不显老,裴戾却是满头白发。”
“也不奇怪。”系统冷哼:“他为了对付你,当年就暗中修习鬼道,这二十年来多半是耗损了寿数,报应。”
听系统这么一说,鹿时清觉得可怕。上梁不正下梁歪,掌门都走了邪路,这个门派怕是要完。
不过,这几个弟子看上去都是一身正气。那个丁义虽然行为不轨,却也仅止于品行败坏,似乎没有小说里描写鬼道魔道的那种邪气。
一旁,叶子鸣被宋扬一个劲儿的追问,无奈只好告诉他说,方才是掌门在修习,每晚这个时候都会朝着天际大放灵力,已经坚持了二十年。
系统听了嗤道:“看吧,你死以后,他果然变本加厉了。没听过哪个仙法是这么修习的,一定是邪魔外道。”
鹿时清这回没有接话。
他莫名觉得,这不像是修习仙法,倒像是一座灯塔在发射信号,指引迷失的船只返航。
他们在天镜峰前落了地。
沈骁说:“师尊还在峰顶,我和子鸣在此等候,其他师弟出巡辛苦,早早回去休息。”
众弟子面面相觑,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开。
宋扬还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退一步说,就算事态严重,也不关他的事。他悠然自得地背起手,站在原地张望。
鹿时清有点紧张,问系统:“我要是再死了,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系统叹了口气:“你是器官捐献者,现在估计身体已经被掏空了,你要回去当腔肠动物吗?”
鹿时清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想哭。
但转念一想,他能有第二次生命已是不易。现在的每分每秒都是命运对他的格外恩赐,他有什么资格哭丧着脸?
就算裴戾一会儿要杀他,他也要开开心心的死。
鹿时清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心态之后,也开始欣赏天镜峰的美景。
这里地势低且平坦,山前一排大殿,山后一圈房舍,当中围着一个数亩见方的大水池,正逢春季,上面零星漂浮着荷叶。荷花池中央又是一大一小两个水榭。
从这里望去,山上全是白色的花树。花期正盛,风吹过去,还不时飘落一些。
他们所在的这座大水榭边上,种有一颗红花树独立其中,成了万树白中一株红。
宋扬显然也注意到了,得意地说:“我听我灵哥说,当年沧海一境没有这些玉蝶梅,都是从我们梅花洲移植而来。如今满山全白,果然好看极了。”
沈骁听了便问:“你是梅花洲的人?”
“对啊,梅花洲宋氏,宋灵璧是我堂哥,宋灵琪是我堂姐。”宋扬双手抱怀,“玉关峰的司马峰主,还是我们的世交呢。”
鹿时清心道,怪不得他有恃无恐,原来也是有背景的。
沈骁沉吟:“难怪你会御剑,那你为何又和此人混在一起?”
“我都解释了,我不认识他。”宋扬说着就来拽鹿时清的手腕,“我失足落海,抓着他才游上岸的。看他疯疯癫癫的又可怜,就和他生火取暖,之后你们就来了。我真不知道这个镯子就是传说中的缚灵环……咦,你的衣服怎么破成这样了?”
鹿时清一直捂着衣服破开的地方,这会儿被宋扬拽开手,袖子和前襟的两个大洞暴露无遗。
宋扬虽然年纪不大,但机灵的很:“是不是那个姓丁的干的?”
鹿时清之所以捂着,只是觉得不雅观,他一个男人,被几个小年轻盯着看,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可是他正待开口说话时,忽然看见一个月白色的影子从天而降。
要杀他的人来了!
鹿时清一紧张,不自觉地往后退,却不留神绊了一跤,恰好他站的位置是水榭入口处,顿时跌了出去。
他赶紧放开宋扬的手,以免牵连宋扬一起落水。
但他也没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