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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那人突然反应过来,惊奇地叫了一声。“卧槽,老夫子你刚才叫老子啥?学长?!有没有搞错,这都哪辈子的称呼了?!”
……隔了五十一年的时光,于此际刚重生到这具年轻躯体内的颜广德而言,可不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颜广德垂目,笑了笑。他已经想起来了,当年那位高/干子弟,无意中带他入行的学长,可不就是姓江?老江压根不是什么中介人,而是真实的、存在于51年前的无名大学计算机系的学长。
于2050年小行星撞击冀北市的那夜,他颜广德暗扣下戒指内信号波的一瞬间,想必不止触发了太空军队将基因胚胎试验体十三号带入诺亚方舟的命令,也同时启动了最后的自我保护程序。——那枚戒指内,有他颜广德一时癫狂作为半生研究产物储存进去的量子纠缠触动器。
量子纠缠,可引动50亿光年外的物质体同步。他颜广德不过是,不过是……回到了真实存在过的51年前。他居然没有穿梭空间,而是跨越了时光长河,来到了上个世纪末自己年轻的身体内。
这还真是——从天砸落的一个意外惊喜!
“老江你觉不觉得……说着说着,好象我们就真的老了一样。”颜广德眼角一瞥,就已经找到了老江口中那个该死的bug。他一边飞快地敲击键盘,一边意有所指地笑着应了一句。
“这可不!这人一结婚啊,日子就忽忽地往后翻,跟做梦似的。”老江爽朗地笑着,浑然不觉有异。老江比颜广德年长两三岁,于1999年大四刚毕业那会儿就奉子成婚了。老江岳父是位成功的商人,两家一直素有往来,所以这场婚姻堪称门当户对。当年曾不止一次地,老江自我调侃,在他家里就是个官商结合的典型。
“说真的,你那生活要真是梦,那也是场美梦。”对于老江的比喻,颜广德突然间似有触动,忍不住带笑附和了一句。
1999年,真实的青春岁月。真实的,靳言。
这于颜广德而来,不啻于人生中所有美梦中的极致,是他渴望了近半个世纪而不可得的,最美的一个梦。
“……你是不知道这滋味。结婚久了,特没劲。”老江仰头吐了口眼圈,眼神空洞,丝毫不理会颜广德口气中的揶揄。
老江现在看上去只是个疲倦的男人。颜广德也不知道,这家伙今夜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认真伤感起来。
颜广德突然想起大学时代老江曾经是校运动场上的健将,极度擅长百米短跑和接力赛。十八岁的老江挥舞热汗奔跑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志在必得。那会儿的无名大学,还是个热热闹闹的华国第一学府,是无数学子们扎尖了脑袋往上钻的标杆性所在。整个冀北市,也一度因为无名大学走出去的众多才子们,而显赫于地球各国。
当年他从偏僻的云南省某个穷乡僻壤,考入无名大学,成为当地报纸头条报道的省内第一状元郎!那份报纸被家里人小心翼翼地剪下来,铺平了,放入玻璃相框内,高高地挂在小土屋内。那会儿家里人的笑容,依然鲜明的如同昨日。
后来,他与靳言相遇,相爱相杀,被那位浪荡公子撵的无处可逃。靳言为了追到他,甚至独自驾着一辆豪车奔袭千里,从冀北城追来,去那个小村子里寻他。
那一日靳言站在土屋前,紧张的手足无措,一脸茫然地盯着他,好不容易,努力再努力,才挤出了一抹自认为很倜傥的笑容。——hi honey,我旅游,走错路了!
当时的他从屋子里冲出来,望着鹤立鸡群一般被一堆看热闹的小孩子团团围住的靳言。那位华国第一贵公子,穿一件紫罗兰衬衫,金发蓝眼,被当地孩子们叫着“老外”,尴尬地望着他笑。右耳那粒钻石耳钉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遥远的来自雪山上的大把碧海蓝天,冲刷的颜广德眸光振动。——也许就是在那一刻,他才第一次认真地,以一种终于认了命的认真,仔仔细细地,将那人看进了眼睛里。
从此就是五十年。
渐渐地,颜广德停下键盘敲击,抬起头,那双银灰色眸子也起了一层迷惘。与老江不同,当年他没有背景显赫的老爸,也没有志在必得的资本。他最初只是个普通市民阶层的儿子,做人一向谨慎小心。即便已经确认了手里某个提案,也要再三再四地检查过,然后才提交给老江。
当年的颜广德老派到被人嘲笑。他一直固执地将老江当作自己的老板,虽然彼此曾经要好得恨不能穿同一条裤子,但是这世界上人心唯危,他不愿意出了个什么岔子弄得彼此都下不来台,多年的兄弟情分就这样子毁了。
当年,在对靳言动心之前,颜广德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很小心的老实男人。
程序已经检查完了。他一路按下回车,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随后起身。老江又消灭了一支烟,大口地灌咖啡。他估计这些年老江喝过的黑咖啡已经可以注满一座游泳池。
老江后来过的怎么样,是生是死,贫穷或富贵,颜广德一无所知。后来两人断了联系。颜广德在2001年后就开始满世界疯狂寻找失踪的靳言,竟然再也没关注过昔日这位暴戾直爽的学长。
记忆太多太凶猛,加之站起来的动作太快,颜广德眼前一阵发花。他后知后觉地将一双年轻的手撑在桌面上,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