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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躲,是永远躲不来安宁的。”他面色冷然, “只会让情兽一族一步一步后退, 忘了自己还有爪子。”
    没见过族人被杀,所以可以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生活;见过了,他们的血溅到脸上, 就不可能了。
    人有心,他也有心;人会痛,他也会痛。
    “所以鄢常叫你杀她你就杀?你所谓的反抗就是人没杀几个,自己人先打起来了吗?”鄢月冷笑一声,看了鄢茂、鄢炀一眼,“仇恨吃了你们脑子吗?谁他妈阻止你们反抗了?老娘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梨胭也不是!我们都在为族群努力,那个疯子在干什么?!况且你们为什么不回去找族长?鄢勿这些年是不是真的一点儿没反抗?你们把你们的想法告诉族长了吗?怎么就认为族长一定是忍气吞声的人?!他活了一百年,见过的残杀场面比我们几个加起来都多,他的痛心会比你我少?!”
    鄢月越说越气:“你们真的觉得鄢常那个疯子会比鄢勿更适合带领族群走向新生吗?!他今天可以为了一己私情追杀梨胭,明天就可以为了一瞬情绪杀了你们!我们情兽一族尊卑等级没有人类那般严苛,你我能自由自在逍遥这么多年是因为鄢勿从不逼迫!他尊重每个情兽的选择!呵,现在倒好,你们嫌鄢勿给的自由太多了?情兽族没有凝聚力?不懂反抗?于是自己跑来要强制团结,自我感动,强制牺牲?我倒是真的觉得鄢勿默默做太多了,才养出你们这群愚笨狂妄的蠢物来!”
    鄢炀嘴唇紧抿,不发一语。
    鄢茂直接出去了。
    鄢月气得胸口疼,对外大叫道:“你给老娘回来!老娘还没骂完!”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鄢月对着洞口足足骂了一个时辰。鄢炀起先还默默听着,听到后来,眉头皱起,打断她道:“……倒也没到这地步。”
    鄢月转头一瞪,“又不是骂你驴头,上赶着接什么马嘴?!”
    鄢炀便再不开口。
    等她气喘吁吁骂完,太阳已经升起,明亮的光照进洞里,能看到外面草地上折射着亮油油的光,草地金黄。
    鄢月吐出一口气,瘫坐下来。
    梨胭阖目养神,鄢炀垂眼看着地上,洞里静了一会儿。
    半晌。
    鄢月道:“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就不懂呢?”
    梨胭睁开眼。她看了看外面空旷的草地,淡声道:“因为他们做不到。”
    “这里的人都有他们心里的恨,反抗人类,不全是为了族群,也是为了发泄私欲。”
    “他们更想杀人,不想活。”
    鄢月看了鄢炀一眼。
    鄢炀道:“我不是。”
    鄢月一笑:“你当然不是,你只是蠢。”
    鄢炀冷着脸不接话。
    梨胭等人被囚禁五日。消失了五日的鄢常这天突然出现。
    梨胭目光一闪。
    鄢常看着她,语气平静,“你的书生逃了。”
    梨胭不语。
    “你前脚走,他后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啧,”鄢常摇头,“你竟然喜欢上他。”
    梨胭不语。
    鄢常一下子撞开门,隔笼望着梨胭,眼神恐怖,面容凶狠,“我说他逃了,派去的人根本找不到他,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梨胭神色淡淡,“我说了他不喜欢我。”
    “不,不行。”鄢常眼眶血丝遍布,咬牙切齿,“他怎么能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要全部杀掉。”
    下一秒又桀桀笑起来,“滋味好受吗?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视你为怪物……”
    梨胭叹一口气。
    鄢常一顿。
    “你话真的好多。”
    鄢月噗嗤一笑。
    鄢常面如土色,难看至极。
    梨胭看着他,“你要杀我就赶紧杀,你要找他就赶紧找,跑来说什么废话?”
    “你于我不过一陌生人,若想刺痛我,讥讽没有用,还不如给我两刀,想让我哪里痛就往哪里刺,光说干嘛?”
    “你这样倒是让我疑心你喜欢我。”她顿了顿,“最好不要。”
    鄢常爪子一伸,从她颈边划过,三道血痕瞬间显现。他面色可怕,死死盯着她,“你别以为我不敢!”
    梨胭面色不改,“你敢,就做,又说废话。”
    鄢常怒极而笑,“牙尖嘴利,倒是比过去活泼不少。”他伸手沾了沾她的血,“我说过,不会让你现在就死的。”
    “你没有记忆,我当然刺痛不了你。”他伸手进嘴,竟舔了舔她的血,嘴角上扬,猖狂疯癫,“我要有记忆的鄢枝。”
    鄢月一阵恶心,想吐,全身毛孔乍起,此情此景令人颤栗。
    鄢炀盯着鄢常,目光吃人。
    梨胭只皱了皱眉,看着他离开了。
    他走后,鄢月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梨胭垂眸不语。看来谨慎一些是没错的。
    五日前。
    梨胭离开楚都一个时辰后,两匹马从悬月别庄飞奔出城。
    上好千里马,一前一后,急速在林间穿梭。
    马背上的人,一黑一白,白衣者拴着披风,风中偶有咳嗽声。
    黑衣者,乌锋;白衣者,棠篱。
    二人急驰两日,天亮时到达桂城。马儿补给,二人亦坐下吃饭休息。
    希望他只是多虑。
    两日后,棠篱到达江州。
    他神色不辨,飞身掠上江州城门墙头,最高的墙上,只有梨胭去程的记号,没有回程的。
    四日,按她的回程速度,此刻应早已过了江州。
    看来他没有多虑。
    又两日,二人昼夜不歇,路上跑死四匹马,天微亮重回弥城悬月山庄。
    棠篱一进去,运笔画了一个记号,似流水烟云,沉声道:“弥城方圆五十里,找。”
    一日后,悬月高手在西城门、西城门外出十里、二十里、三十里的附近的巨石上,皆发现流水烟云记号。
    此记号消失于城西幽山下。
    幽山高耸入云,树木丛生,野草疯长,确实是极佳的藏身之处。
    此刻,弥城“妖怪”之说甚嚣尘上,暗部百人,一日前和棠篱前后脚到达弥城。
    昨日,暗部已收回所有尸体,爪痕是假,乃人制武器伪之。
    所有尸体被集中焚烧销毁。叁二目光冰冷,火光在其眼中明明暗暗——知道皇家秘事,不仅不三缄其口,还敢利用它造势,以舆百姓,真是好大的胆子。
    此人若不揪出,皇家威严何在,暗部威严何在!
    “给我查。”
    次日,暗部在城西发现新的抓痕,不仅有两个罪大恶极之人暴尸荒野,地上还有其余人血迹。
    死的人背上的刀不见了,血迹断断续续,断于幽山底。
    “所有人,上山。”
    棠篱隐匿山尖,日落时分,空中人声渐多。他屏息。
    “报告,这里有一洞口!”
    “有血迹!”
    “进去!”
    闭目养神的三个人耳朵俱动了动,三人同时睁眼,看向彼此。
    梨胭心跳一窒,手心里一下子出汗。她既盼他来,又怕他来。
    鄢月看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梨胭摇头,“我不确定。”时间太早了。她若四日未归,棠篱察觉,从楚都日夜兼程至弥城,至少五日,他还需一两日寻记号,作准备,上山……棠篱若来,至少该是四日后的事,绝不可能今日就到了这里。
    “我给棠篱留了记号。”梨胭道。
    鄢月皱眉,也一下子想通了其中不合理之处,“这太早了。”
    外面传出情兽作战时的低吼声,还有兵器的声音。
    三人一愣。
    鄢炀凝耳细听,哑声道:“箭声。”
    蓝光箭。
    暗部来了。
    三十情兽对战一百暗士。
    已有半数情兽中了蓝光箭。
    叁二没想到这里竟是情兽窝。
    他盯着对面瞳色各异,妖冶奇谲的怪物,嗜血一笑。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杀过这么多情兽了。
    鄢常亦勾唇一笑,目光中的疯狂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看着这些万年不变的黑衣人,他们衣服上有万年不变的标志,脑中闪过无数血腥画面,他深深吸一口气——
    正好,他极想杀人呢。
    所有情兽,目光森冶,俱是浓浓的嗜血之欲,血液汩汩,心跳阵阵,激动之情难耐。
    天空殷红如血,晚霞嫣绝,两方人马同时动作,狠狠厮杀在一起。
    梨胭闭眼,气沉丹田,滚滚气流荡漾开来,她冷喝一声,沉气一震,周身枷锁瞬间四裂,她一掌拍向铁门,锁钥应掌而断,狠狠弹向洞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