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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节

      安乐公主对上她却神色镇定自若:“左右也闲的无聊,最近你又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好你今儿过来,我也想问问你此法可行不可行,这才特意引了你来。”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看来此法是不可行了。”
    少女一脸娇憨可爱的模样,眨着眼睛,安乐公主的容貌不算顶好看,但看起来很显小,即便已是十六的年岁,却看起来同未及笄的姑娘差不多,配着软软撒娇的嗓音,活脱脱的小姑娘模样。
    卫瑶卿看着她这一副天真的派头,垂下眼睑:不以外表论人,她是,安乐公主也是。
    所以方才那一幕,其实是想借此提醒她吧!她不讨厌安乐公主,同样的安乐公主亦不讨厌她,但说信任,两人间的信任实则不过是基于共同目的的基础上的,仅此而已。
    “郭太师最近在做什么?”卫瑶卿笑了笑,问她。
    安乐公主道:“外祖让我不要乱想,表哥只说让我等着,一切看命。”她说罢幽幽的叹了口气,“可惜天生女儿身。”
    卫瑶卿看了她一眼,就算安乐公主是男儿身,至少目前所见,也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安乐公主是个吃过苦,明白是非的人,但同样的不难看出安乐公主的心思:她想走捷径。方才都让心腹引了她来,显然,那美人计一说不过是安乐公主开玩笑的,但也未尝没有试探之意。
    这样的人兴许不会是什么千古名君,但却是目前最适合她的合作对象,有小聪明,但又不至于太过聪明。
    卫瑶卿叹了口气,道:“我明白公主心急。但眼下真的不是时候,陈善一日不除,大楚便一日不稳。”
    安乐公主点点头看了她片刻,突然兀自摇了摇头:“我当真是看不懂你,先生。我以为卫二小姐的事情一了,你便能闲下来了,但总觉的你更忙了,连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卫瑶卿脸色不变:“总是阴阳司的人,大天师的命令不得不从,不过是些琐碎的闲事。”
    安乐公主道:“既是琐碎的闲事那不做也罢,反正也过了中元节了,你便多来我这里走走!”她说着拉着她的手道,“也省得我胡思乱想,想些可笑的计划。”
    卫瑶卿看了她片刻,弯了弯唇角:“公主,你信不过我?”
    少女娇憨的语气,听着似是撒娇,实则到底是疑惑了吧,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往后这种疑惑往往会变成忌惮,今日为功臣,他日未必不能为逆臣,一个猜不透的属下,何人不忌惮?
    容老先生的话有一些未必没有道理:只有需之,才是自身最大的保命符。
    安乐公主摇头笑了:“怎会信不过先生呢?安乐只是疑惑,不知道先生在做什么?”她脸上满是不解,“先生行事诡谲莫测,委实叫人看不透。”
    卫瑶卿笑了笑,没有说话。
    ……
    那日之后,安乐的反应倒是一切如常,并没有当真请来陛下的诏书让她陪同在侧,倒是闲下来之后,那个智牙师三番两次来请阴阳司的天师到他那归园看看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而指名道姓要“卫天师”,李修缘看到了便会拦下,几次之后,智牙师也学机灵了,每次都是趁着李修缘不在过来请人。
    到了归园,一切倒是顺畅,智牙师在吃喝上从来不怠慢她,很热情的请她吃匈奴的食物。
    “今日左贤王想听什么?”卫瑶卿问他,每一次过来,走了一遍归园,智牙师便让她开始讲述所谓的阴阳十三科,越听越是不动,这位质子也算有耐心,不懂都听了那么久了。
    智牙师摇头,似是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这个……我想我当真是学不会了。”
    卫瑶卿笑了:“只是一些小手段而已,左贤王就算不用这个,都是厉害的。”
    智牙师喝了口烈酒,带着几分微醺摇头:“那怎么行?大楚有的,我匈奴也想有啊!”
    卫瑶卿不动声色的咬了一口盛在盘中的烤羊肉,道:“匈奴若是有这等不干净的事物,可以来大楚请我们!”
    “请来请去多麻烦。”智牙师感慨了一声,“最好请个厉害的天师过去。”
    卫瑶卿笑了,没有接话。
    智牙师又灌了一口酒,眯眼看了过来:“卫天师,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作“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知道卫天师能不能同我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卫瑶卿看向智牙师沉声道:“此句全句为‘孔子曰,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意思是君子要远离危险之地,防患于未然。”
    智牙师连连点头:“我也觉得你们汉人老祖宗说话很有道理,”智牙师抬了抬下巴,那个一直在一旁弹胡琴的女妓起身退了出去,屋内不多时就只剩他们二人了。
    智牙师道:“我这边收到一份急报,三天前,陈善叛军连夜突袭肃州府,肃州总兵林萧和连夜挂旗迎战……”
    智牙师说话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大楚现在很危险啊,卫天师不如去匈奴躲躲,待这天下定了,再回来也说不定。”
    卫瑶卿道:“左贤王消息来得很快啊!”
    智牙师连连摆手:“还好还好,就是好奇看看而已。”
    卫瑶卿苦笑了一声:“左贤王高看了,小女不懂这些,只领俸禄做事情,抓个鬼祟什么还行,其他的,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智牙师也不急,只抬手让人把先时烤好的羊腿让她带上:“不急,卫天师好好考虑考虑,我可以慢慢等……”
    回来带了一只烤羊腿,给卫家每一房都送了一些,枣糕这种贪食的丫头最喜欢了,一片夸赞好吃,一边聊了起来:“城里的百姓都在说,这左贤王生生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看着不像什么坏人……”
    咦?卫瑶卿目光从烤羊腿上抬了起来:“怎么会这么说?”她没记错的话,之前黄少将军回京,京中百姓便对他多有排斥,怎的现在竟改了口风?
    匈奴在汉人看来一直都是凶狠残暴的存在,绝不会仅仅因为智牙师长的白白净净、文文弱弱就轻易改变看法。
    第683章 好处
    这一天终于来了!从开始战战兢兢,到正式起兵实则已经过了好久了,百姓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紧张的氛围,以至于听到这种事情时只是感慨了两声“终于来了啊!”
    千里之外在打仗,对于百姓来说只是感慨,只是说书先生口中的所说的故事“又有哪路小将英勇无比,立下大功”云云,除此之外,百姓感触并不深。
    说到底还是太远了。肃州府啊,离长安几千里呢!不管如何,天子脚下的长安城总是安全的吧!你看城外有两营兵马,城内还有五城兵马司那些聊胜于无的官兵,更何况皇城之内还有大内侍卫无数。长安城居住的可都是权贵啊,只要权贵在这长安城,长安城里就是安全的。
    会仙阁已经安稳了好长一段时日了,王会仙素着一张脸坐在窗口看一边打哈欠一边看着街头来往的人群。有经过的嫖客不经意抬头,看到夜里徐娘半老的老鸨眼下素着一张脸耷拉着眼皮坐在窗边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王会仙,你一大早的素着一张脸想吓死人啊!”嫖客骂道。
    王会仙不以为意的骂了回去:“我吓人是我的事,你没事往上瞅什么瞅。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想看我这会仙阁里早起的姑娘吧!你当我会仙阁的姑娘是草啊,能随便看?不付钱就想看,做梦!”
    嫖客转了转眼珠,倒是被说动了心思,只是眼下大早上的,还有事情做,不得已,只狠狠的瞪了会仙阁的招牌两眼想着晚上过来睡哪个俏娘们便离开了。
    王会仙翻了个白眼,扯了扯嘴角:“切!出来嫖的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么?”正说着话,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口中嚼着两根草,吊儿郎当的在城中走着,一张不过是寻常清秀的脸上,眼睛倒是亮的很,见到她朝自己望来,少年人也不惊慌,笑嘻嘻的朝她挤了挤眼。
    “毛都没长齐呢,学人追女娘了?”王会仙扫了一眼这再寻常不过的少年人收回了目光,“过两年,这种人也是青楼的常客,败家的玩意儿。”
    被王会仙视作“青楼常客”的少年人摸了摸脸,许久没易容了,她也好久没以一个寻常百姓的身份看长安城了。
    日头高升,三街九巷的百姓已然开始出工了,不出工的妇人则拿着板凳,坐在家门前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闲聊。
    烟火气啊!每次走到这里,便能让她切身感受到那股烟火气。她虽出身清贵,但细细说来却是长于民间,对这种气息再习惯不过了。
    卫瑶卿转头看向一个位置:那是曾经她作为七安先生占得位置,眼下也被豆花摊占领了。街头的孩子在照常玩耍,玩泥巴的、玩鸡毛毽子的、跑跳的比比皆是。
    她蹲着看了一会儿,好像没什么不同啊!这就怪了!
    她知道,要改变百姓的看法说到底源头还是在百姓身上,就如同她当年选择作七安先生,在这里摆下位置,便是想借助百姓悠悠之口来口口相传。
    可眼下,一切如常。
    蹲了一会儿起身,因为蹲的久了,眼前发黑,她扶着墙站定,稳了稳,这里找不到答案,那她便去别处找。
    这时,从前头的斜岔道上推出来一辆板车,板车上堆叠了不少事物,有吃的,有用的,但俱与长安百姓所用所食不太一样。卫瑶卿见过这些所用所食,不过见的更为精致,吃的也更为讲究而已。是匈奴人的东西。
    原先坐在门口闲聊的妇人连忙从家中取来新的簸箕,向这边赶来。
    “不要急,一个一个来,要排队!”推板车的人虽身形高大、皮肤黝黑,不过面相却并不凶恶,相反看起来还很是憨厚,那人将板车里的东西分发给百姓:“不要急,我们王子说了,每天都会有的。他喜欢汉人的食物,所以也想让大家尝尝我们的食物,看看我们的东西。”
    有百姓捧着各式各样的吃的笑的合不拢嘴:“多谢你们王子啊!”
    “你们王子人还不错。”
    “是啊,白白净净的,生的也好看!”
    那人笑了:“我们王子最是良善呢!”那人说着挠了挠后脑勺憨厚气更浓了。
    一旁的民众发出善意的笑声。
    对这种场景,卫瑶卿再熟悉不过了。升斗小民想的简单,所求也简单,却是长安城中最多的存在,她无人可用时也利用过升斗小民为自己说话、扬名,但眼下,她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左贤王派人送这些东西有多久了?”有人在一旁问道。
    卫瑶卿抬头望去,却没有料到看到了一个熟人——徐长山先生。
    他身着常服,形容清瘦儒雅,倒是与去年见时没什么两样,只是眉头却是紧锁,直直看着那推板车,憨厚高大的匈奴人。
    一旁有认得他的人连忙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徐先生”,眼前这个男人别说如今官至一品了,就算不做官,学识也是顶厉害的,但凡识两个大字的都对他恭敬有加。
    而他回来,多半还是为了那位奇人七安先生吧!民众自然还记得七安先生的,记得七安先生的好,记得七安先生的厉害,只是……像徐先生一家一样,每隔一段时间来这里看看的也只有徐先生一家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读书人品行端方吧!
    那人喊完“徐先生”便叹了口气:“七安先生许久没来了呢!”
    徐长山点了点头,复又看向那靠着板车和民众聊天的匈奴人:“他们做这件事多久了?”
    旁人这才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有七八天了吧!”
    “一开始大家都不肯去,怀疑匈奴人下了毒要害他们,后来见那匈奴人自己吃也没事,便有人拿了,之后大家也都拿了。”
    “其实认识了几天,发现这匈奴的左贤王人还不错,生的白白净净,人也和气……”
    “是啊,他叫智牙师吧!人挺好的呢!”
    ……
    听着百姓交口称赞,徐长山先生的表情却愈听愈发凝重了起来。
    第684章 听之
    不过几天的光景,现在百姓已经不排斥匈奴人了么?或许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眼下百姓只是觉得智牙师不错,但长此以往,不排斥匈奴人也是早晚的事情。
    徐长山先生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但又知道此事十分棘手,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说匈奴人接济百姓不对么?这话不说直接质问匈奴人,就是放在朝堂之上也寻不出什么差错来。
    一旁有个少年人开口了:“徐先生,您觉得匈奴人好么?”
    徐长山看向这个出声询问的少年人,见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这才叹了口气,看向已经推着板车离开的匈奴人道:“匈奴来我大楚边界烧伤掠夺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管如何,都不能抹灭这个事实。”
    一旁与徐长山先生搭话的汉子怔了一怔:徐长山先生是说不能受匈奴人的恩惠么?
    当然徐长山也不会说的这般明显,只是感慨了一句,转身走了,背影有些踉跄。
    国土之上在征战,这对于离战场千里之遥的长安城几乎没什么影响,长安城的百姓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一日三餐而劳作。朝堂之上,战报连连,一开始确实捷报频传,虽然有输的,但胜者更多,明宗帝脸色也好了不少。
    前线事多,朝堂政事紧张,就连阴阳司,原本以为过了中元节会轻松上不少时日,但鬼祟不再频繁作乱了,天子却有了新的要求。
    “朕要你们助我大楚一臂之力!”明宗帝召见了如今在城的所有阴阳司天师,坐在龙椅之上望来,“昔年,张鲁道为阴阳术士,替太宗打下万里江山,尔等同为阴阳术士,朕不要求尔等能与张鲁道比肩,但凡所学,当尽为我大楚所用。”
    跪了一殿的天师们层次不齐的回应:“是,陛下。”
    卫瑶卿低着脑袋跪在后头,听上头的明宗帝安排善奇门遁甲者即刻起赶往千里之外的肃州府,听肃州总兵林萧和调遣。好在当时,她上报自己最擅长的是点煞除恶,所以明宗帝没有胡乱安排她离开。
    才安排了几个,跪在最前头的李修缘突然出声,蹙眉:“陛下,前朝余孽不得不防,若是那些人与那陈贼练手,我大楚危矣。”
    明宗帝一甩袖子,不以为意:“不是有你阴阳司呢么?难道我大楚阴阳司会惧怕那前朝余孽?”明宗帝说罢起身,近日来阴晴不定的脸上愈发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李修缘,你告诉朕,你若惧怕前朝余孽,这大天师的位子不妨换个人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