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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节

      ……
    重任非但没有完成,还平白折损了十几个亲兵。回来复命的统领自觉的下去领了军棍之后,才被人抬着过来复命。
    那十几个亲兵的尸体与初见时相比已有了不少的差别,不过这并不妨碍侯爷他们来观察伤口。
    “动手的人十分厉害。”陈善得出了一个并不稀奇的结论,这个结论,但凡在场稍有眼力见的也都看出来了。
    统领道:“那两个人不仅杀了亲兵,还让那些战马弃主而去,甚至叫来了县衙的官吏,使得我等也不便久留,只得匆匆带了人便离去了。”连现场都未收拾,那些箭弩都是西南军中特质的,不消说,便知道是谁杀的路人了。
    一旁一位着黑袍斗篷的男子却在此时笑了:“这就对了。”
    对了?统领愣了一愣,随即恼怒顿起,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这就对了?亲兵被杀对了还是他受军法对了?他看向那位先生,这就是侯爷请来相助的先生,他们也不知他的姓名,只统称他为“先生”或者“那位先生”,只知此人是一位十分厉害的阴阳术士。
    就在统领惊疑恼怒间,陈善开口了:“现场两个人,动手杀了这些亲兵的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在做什么?”
    那位先生笑道:“侯爷能独自一人将这十几骑亲兵杀死么?”
    陈善略略一顿,而后点了点头。
    那位先生又道:“那弄成一模一样的伤口呢?”
    陈善迟疑了片刻,道:“我不知。我这些亲兵皆是军中以一敌多的好手,又怎会站在原地,任人宰割?”
    那位先生笑了:“两个人,杀人的无疑厉害,另外一个却也不是站在一旁干看着,有些阴阳术士感知天地阴阳,万物之灵,是可以同那些战马交流的。你们方才说战马弃之,训练有素的战马,便是环境再恶劣也不曾弃主,如今去也弃了主,显然是有人同他们‘商量’过的缘故,另一个人定然是个阴阳术的高手。有这样的高手从旁协助,这般的伤口自然能说通了。”
    陈善了然:“难怪亲兵会去而复返,想必是察觉到了危险。”剩余的他没有说,亲兵预判十分精准,那两个人确实是极其危险的人物,只是可惜,这十几骑亲兵高估了自己,这才白白折损在他们手上。
    那位先生沉思了片刻,又看向陈善道:“侯爷能否找人查一查这一次前往凤鸣山的人中,是否有这么两个人,一个是厉害的江湖高手,一个是顶尖的阴阳术士。”
    陈善走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用查了,日前从长安赶来的一共两人,先生所料不差,却也漏了一些。这两个人既是江湖高手又是阴阳术士,便是分开来独行也是难缠的对手,更遑论二人这次走到了一起,这也是我不曾料到的。”
    那位先生忙道:“是谁?”
    “裴宗之日前从长安赶来,带走了一个阴阳司的天师,”陈善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眼中闪过暗茫,“就是那个千里独行南疆,从南疆将太后、太子与公主带出来的女孩子。”
    卫家六女。此前这个女孩子并不起眼,也是近一年来才崭露头角。且不管当年程厉胜口口声声的“嚷嚷”是真是假,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这个女孩子总能让他想起那个庙远先生带在身边带大的女孩子。虽平生不曾见过一面,他却已关注过对方许久,还未及笄便能让他感觉到危险。原以为张明珠已死,岂料,死了一个张明珠,又莫名的冒出了另一个女孩子。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的,他躲不开她。成王之路上,注定要有她这座难越的阻碍。
    那位先生闻言似乎有些诧异:“我原以为如今的大楚阴阳司中尽是庸才,却不料居然还有这等人物,如此年纪……啧啧啧,这李氏江山果然受上天庇佑,居然降下这等人物。”
    陈善表情却有几分耐人寻味:“这个年纪小小的丫头似乎还未定性,若是她肯尽力辅佐陛下自然会是我们的劲敌,但若是不肯呢?毕竟人都有私心,”陈善道,“有私心就有弱点。”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传言若是真,她又怎可能对李氏江山忠心,莫忘了张家一族性命的断送,同明宗帝的懦弱不无关系。
    这世上最叫人心寒的不是敌人对自己动手,而是我舍身护你,你却负了我,这才是真正叫人如坠冰窖,通体生寒的。
    传言若是假,那更简单,人有私欲,无外乎高官厚禄、权势加身,只要找准对方的弱点,定然能一击直中要害。
    第711章 传书
    虽然是牢房,却收拾的很干净。也不单单是他们一间,而是长安府衙所有的牢房都收拾的很干净。何太平是长安民众皆知的清官,不管休沐日与否,三更半夜出现在牢房提审犯人是时常有的。所以府衙狱卒们不敢怠慢,有个时常过来晃的上峰,注定了会有勤劳的下属,这倒不是说下属真勤劳,只是不想在上峰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罢了。
    守夜的狱卒前去开门,将何太平迎了进来:“大人,要看谁?”
    何太平看向牢房四周:“本官随便看看,你下去吧!”最近大抵是城中随处可见的官兵震慑到了百姓,那等寻常作奸犯科的刁民近些时日也消停了不少,大牢里比往日要空旷不少。
    老狱卒自然会看眼色,当下便装聋作哑的走到一旁继续打瞌睡了。
    何太平走向最里边那间收拾的最干净,特意关照过的大牢,大牢里的两个男人并未穿囚衣,未曾定罪的犯人是不消穿上囚衣的。
    何太平走到大牢口,靠在一头小憩的卫同知当下便醒了过来。
    如此……警醒,何太平不由自主的看向另一头,卫同知的胞弟卫同远,这嘴里絮絮叨叨“六姐儿”个没完的汉子显然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睡得正香。
    卫同知的脸映在火把的光亮中,何太平乍一看,突然开口道:“师兄好似瘦了不少。”其实一共才关了几天,牢狱里他又特意打过招呼,按理说不会怠慢他们才是。
    卫同知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你特意关照过的,他们并未怠慢我们,二弟……二弟还胖了。”说罢他看了眼一旁睡得正酣的胞弟,肃了脸色,“老师那边可是有消息了?”
    何太平摇头:“老实说,不曾查到什么人针对卫家。”
    “怎么可能?”卫同知原本是清瘦的读书人,眼下一急,嗓音也不由大了几分,那厢睡得正香的卫同远嘀咕了几句梦话翻了个身,复又睡去了。
    “我的判断不会有错。”卫同知压低声音道,“有人在背后下手,何大人,你查不出来么?”
    何太平看着他道:“秦王殿下姬妾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同你们卫家无关,分家之后,那个卫家一直对你们颇有怨言,牢骚发了不少,这件事证人不少。那一对双生姐妹能逃出来与你们无关,是她们自己买通了城外做了山贼的流民,半路上逃了出来,秦王殿下已经不追究了。”何太平思及秦王李诞的表情,言语中似乎提及了卫六好几回,男人突然提及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能作甚?何太平不好美色却不代表他不清楚其中的意思。
    他真是想不通这位殿下到底是哪里撞了邪,居然对那个小祖宗起了兴趣。不过这一回也正是因为秦王殿下对卫六有些心思,眼看此事真与这个卫家无关,他便不再追究了。
    卫同知叹了口气:“此是小事,”他担心的从来不是这件事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说到底此事只是小事,他担心的是背后有人在针对卫家。“我敢肯定,这件事我卫家一旦抽身,便立时有下一件事在等着我们。”
    何太平岂不知这其中的古怪?想了想,他道:“不如这样,此事查清之事暂且不要对外声张,我便拖一拖,师兄你们暂且留在这里。”
    卫同知一怔:“不出去?”
    何太平点头,道:“不错,不出去!世人皆对牢狱敬而远之,称之牢狱之灾。可牢狱既能成灾,亦能护你。暂且不出去,那背后之人只当此事未了,一时间也不会有下一步的手段。”
    卫同知此时已经明白了何太平的意思,有时候主动避让也是一种手段。
    “但如此避之又能避多久?”卫同知愁眉不展,“终究不能一直退避下去。”
    何太平掐了掐手指,道:“莫急,也不过几天功夫了,人应该在路上了。”
    听说这一回裴先生同卫天师寻回了太宗陛下留下的至宝,眼下已经启程返回了,想来她不日便能到京了。
    他何太平办过的案子不计其数,有人说办过的案子多了,也会渐渐生出一种奇准无比的直觉,他以往是不信这个的,但这一回,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此事或许她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
    一男一女骑着马停在了路边,骑在前头那匹马上的女子手臂上赫然停着一只信鸽。
    卫瑶卿嘴里叼着问老乡买来的烧鸡鸡腿,从信鸽脚上取下传书,感慨道:“唔……一路光见你收消息了,这一次也总算轮到我了。”
    裴宗之盯着那只带着脚环的信鸽:“谁给你的消息?”
    “我二姐。”她道,接着低头看卫瑶玉告诉她的事情,其实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就是隔壁卫家的事情,结果却连累的大伯与父亲被抓进了长安府衙的牢狱。不过还好是在长安府衙,何太平的地盘,卫瑶玉说何太平私下还特意告知她们莫用担心。但卫瑶玉还是很紧张,盼着她早点回来,把大牢里的两个人弄出来。
    “何太平既然这么说,就代表我伯父和父亲眼下没什么事。”卫瑶卿见裴宗之在看信鸽脚上的脚环,便拿起脚环看了看,摸到内里一个“崔”字时,顿时笑了:“应该是崔八公子帮的忙,不过崔家既然放任他放出了信鸽,想来对这件事的态度不是无所谓就是赞同的。”
    她说着将脚环重新为鸽子扣上,眼看鸽子吃饱后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切:“无所谓也好,赞同也罢,只要他们三家不插手就行了。”
    树敌她当然不惧,但是树敌太多,会很麻烦。但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成为敌人的,既然如此,那就尽量避免树不必要的敌好了。
    “果然是战马,比我们原来的马匹速度可快得多了,算一算,明日,我们便能到长安了。”咬下一口鸡腿肉,她转头看向别处,“如果是冲着我来的,那么明日我便能会会他们了。”
    裴宗之道:“你该先想想你前些时候可曾得罪了什么人。”
    少女轻笑:“得罪的人不少,但得罪狠了的,似乎只有一家。”
    第712章 行来
    得罪的人?是说薛家么?
    ……
    晨光熹微,长安城门口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等待着城门守卫的到来,得以进城了,路边停着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蹄子刨了刨,鼻孔中喷出热气来,这样的马在一般的驿站是看不到的,可不便宜啊!
    相比气势十足的马匹,马匹的主人则难掩一路奔波的疲倦,灰不溜秋的,面容难掩憔悴,发呆等候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打个哈欠。
    “喂!”裴宗之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上累的有些憔悴的少女,他道:“去那边歇会儿吧!”
    他所指向的是长安城外的行脚店,而那位曾找过他们的容易老先生就暂住在那家店里。许是真的饿了,走入店内,闻到牛肉面的味道,竟然勾起了她的馋虫。
    清汤白面,上头铺着切好的牛肉,撒上葱花让人食指大动,她埋头与牛肉面做斗争,待到西里呼噜,连汤带面吃了个底朝天,才发现对面的裴宗之一口未动,正怔怔的看着她。
    便是在裴宗之面前早已没有那等羞涩小女子的姿态了,眼见她如此干净的碗底,再看对面裴宗之那碗不曾动一口的牛肉面,她不禁觉得,似乎就连牛肉面上飘荡的葱花儿都在嘲笑她吃的如此干净。
    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卫瑶卿低头不看他,只是头才耷拉下去,便见一碗面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不,准确的说是对面那一碗裴宗之的面,被他推了过来。
    这……就有些尴尬了啊!
    她再能吃,当然也不至于吃掉两碗面,肚子塞不下啊!
    干瞪了片刻,最后,还是裴宗之自己解决了大半碗的牛肉面。吃完牛肉面,总要见一见主人。
    容易老先生也在,见到他们平安归来,似乎很是高兴,连声道:“你二人一走,可叫老夫一阵担心,不过好在平安归来了,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裴宗之摇了摇头,容易老先生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孩子,见她斜倚在椅子上,手抚着肚子,眼皮不由一跳,虽然知道不该乱想这等事情,毕竟他虽然活到这个年纪男盗女娼的事情见多了,不免多想,但这个词跟眼前这二位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揉着肚子的女孩子眼皮抬了抬:“老先生见笑了,牛肉面吃多了,撑着了。”
    容易老先生:“……”
    不提这尴尬的谈话,容易老先生才又道:“你们走的这些天,老夫听说卫家出了点事,卫天师若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大可直说。”
    女孩子半点也不客气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又寒暄了几句,两人起身告辞:“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便先告辞了。”
    容老先生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两人送了出去。
    ……
    今日早朝之上,好些天没有露出过笑容的陛下破天荒的,竟是脸上带着笑意来上的早朝。善于察言观色的朝臣不由心生怪意:这是来了捷报还是有了什么大喜事,竟叫陛下一脸苦了多日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
    不过,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陛下高兴,那便是好事,这个早朝开的如沐春风,待到陛下退朝,有人瞧见陛下脚下生风,直行而去。
    待到陛下离去,朝臣退朝,才有官员将目光转向最上首的那几位重臣。
    “乔相爷,留步……”
    “裴相爷,且等一等……”
    “王司徒,不知今儿朝后可有时间小聚一番……”
    ……
    高官重臣也未瞒着众人,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番:“……就是如此,国库充盈,此乃天佑我朝啊!”
    好事嘛,传扬出去,想来陛下也不会介怀。重臣在这等事上拿捏的很准。
    此一行事情办的漂亮,陛下必然不会为难,甚至还有赏赐,乃至额外开恩,对卫家被牵连进去的事情道:“不过些许小事,你执朕手谕,去府衙领人吧!”
    卫瑶卿跪了下来,垂着脑袋:“多谢陛下!”
    从从陛下那里出来,便碰到了安乐公主身边的宫人,她将手谕翻给宫人看,道:“陛下有令,命我前往府衙领人,公主殿下那里,恐怕要稍晚一些过去了。”
    宫人应声离去,她只是个传话的,其余的与她无关。
    心腹宫人回来时,安乐公主正坐在桌边,手里拿了把纯金打造的金剪子在试着修剪桌上摆放的一盆花。看着架势十足,这一剪子下去,却生生的剪断了一截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