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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江林自觉地带着几个下人退下,去了假山下守着。
    “说话。”
    “学生没什么好说的,”温瀛的语气生硬,“说了殿下也不明白。”
    凌祈宴恼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这样与本王说话?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本王摆谱?”
    温瀛闭嘴不再接腔。
    他越是这样,凌祈宴越是恼火:“是本王对你太好,叫你大了心,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是吗?本王允许你上本王的床,允许你占本王的便宜,允许你对本王做那些事情,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不将本王放在眼中,甚至一再忤逆本王,给本王甩脸色,你以为是个什么东西?”
    温瀛抬眼,平静问他:“学生什么都不是,殿下又何必因为学生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动怒?”
    “你——!”
    凌祈宴怒而扬起手,一巴掌尚未甩下去,触及温瀛冷冽的目光,动作一滞,已被温瀛扣住手腕。
    “你放开本王!”凌祈宴咬牙切齿。
    温瀛掐得他手腕生疼,那人的眼中有转瞬即逝的狠意,终是松开了他的手。
    “学生逾矩了,殿下息怒。”
    凌祈宴怒不可遏,踢了他一脚,起身就走,转过身却见凌祈寓那狗东西站在亭外,满面阴沉,盯着他们,已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
    江林那几个人跪在后头,垂着脑袋,想来是阻止不了凌祈寓上来,只得跪地请罪。
    凌祈宴见状脸色愈发难看:“你来做什么?”
    “他占过你什么便宜?”
    凌祈寓显然已经听到了凌祈宴之前说的话,冷声直接问起他。
    “你管不着,”凌祈宴怒道,“滚!”
    “你让他爬了你的床?你让他上了你?你堂堂亲王之尊,竟将自己委身给一个下等人?!”
    凌祈寓每说一句,声音便更森寒一些,盯着凌祈宴的双眼里有如淬了毒、浸了冰。
    凌祈宴已面若寒霜,还是那句:“你管不着。”
    凌祈寓眼中怒恨更炙,凌祈宴不再理他,抬步就走。
    跪在地上的温瀛站起身,没有理会凌祈寓落在他身上的、含着嗜血杀意的目光,追了下去。
    之后那一整日,凌祈宴没再搭理过任何人,见了谁都摆着副臭脸,吃完寿宴直接回府。
    温瀛被他扔下,自己走回了王府。
    凌祈宴又在屋中发疯摔东西,温瀛在门外跪下。
    凌祈宴发泄完了,猛地拉开房门,冲着门外的温瀛只有一个“滚”字。
    温瀛没有起身,沉着嗓子问他:“殿下这般生气,只因为被太子听到了那些话吗?”
    “本王不该生气?!”凌祈宴一脚踹上他胸口。
    温瀛生生受了这一脚,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殿下觉得这事是耻辱吗?殿下就这么怕被人知道?既觉得是耻辱,又为何要日日缠着学生做那些事情?”
    “你还敢说!”
    “学生有说错吗?”
    “你、给、本、王、滚!”
    凌祈宴怒到极致,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温瀛站起身,晦暗双眼里难掩失望:“学生从不觉得这事是耻辱,做殿下的入幕之宾也好,被人说以色侍人、佞幸媚上也好,学生从不觉得这是耻辱,因为这些,都是学生自愿的。”
    凌祈宴愣住。
    待回神时,温瀛已经离开。
    那一瞬间心头滑过的怪异感被他刻意忽略,莫名的更压不住的怒气陡然翻涌而起。
    凌祈宴面色铁青,用力一脚踹在身侧门板上。
    第36章 厌烦透了
    九月下,国子监放授衣假,为期一个月。
    温瀛又开始每日闷在院中念书,凌祈宴不传召他,他也不来烦着凌祈宴,俩人已有大半个月未再见过。
    凌祈宴镇日里无聊得很,又叫了张渊那伙人来府中开饮宴,吃喝玩乐。
    这回这帮纨绔也带了人来,都是国子监的学生,乡试之后国子监里新进了一批各地来的举监、贡监,总有那么些人是想走捷径,主动凑上来与他们卖好的,这些纨绔向来来者不拒。
    张渊凑到凌祈宴身边,笑嘻嘻地与他介绍,这回他们带了七八个人来,当中还有两个举人,其中一位更是吴州今科秋闱的亚元。
    “吴州来的亚元?果真?”
    凌祈宴闻言起了兴致,吴州是科举大州,前科和前前科的殿试状元都出自吴州,能在吴州乡试中拿到亚元者,必是将来会元、状元的热门人选,凌祈宴大约没想到,这样的人竟也跟着张渊这些人,来了他府上凑热闹。
    “自然是真的,这还能诓殿下不成?”
    张渊将人叫上来,指给凌祈宴看:“殿下,就是他了,这人名叫夏之行,年十七岁,吴州琼县人士,长得也还不错,殿下觉着呢?”
    被点名的那个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与凌祈宴行揖礼,凌祈宴晃着手中酒杯,漫不经心地打量面前之人。
    身形颀长、唇红齿白、面若好女,端的是位俏郎君。
    凌祈宴眼中兴味更浓:“你是吴州的亚元?如此高才不出意外明年会试必能高中,康庄大道就在眼前,怎也学着人动起了歪心思?你与这伙人玩,来本王的毓王府,想得到什么?”
    那人抬眼望向凌祈宴,镇定道:“学生想投靠毓王殿下,学生听闻这上京府的解元就是殿下府上门客,他做得学生自然也做得。”
    凌祈宴笑着撇嘴:“是吗?你可知那位解元郎在本王府上,都做了什么?”
    “只要能叫殿下高兴,学生都愿意做。”
    张渊挤眉弄眼:“殿下,这位吴州亚元郎可比您府上那个知情识趣得多,您试试就知道了。”
    “你试过?”凌祈宴睨向他。
    张渊赶忙澄清:“那自然没有,人也是有傲骨的,状元之才怎肯随便委身于人,只有殿下您这样的,人才看得上。”
    “行了你,就你会说话,哄着本王玩儿吧。”
    张渊觍着脸继续奉承他:“怎会是哄着殿下玩,句句肺腑罢了。”
    与张渊说笑一阵,凌祈宴转眼瞧向那人:“果真想跟本王?”
    对方目光炯然:“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凌祈宴没有当下表态,依旧盯着他打量,片刻后神色忽然冷了些,倒了口酒进嘴里,懒洋洋道:“夏之行是吗?说实话吧,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本王不信你一个吴州来的亚元,会甘愿投身本王。”
    那夏之行握了握拳,与他道:“学生不想再过穷苦日子,想要依附着殿下图得富贵安稳。”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般坦荡,凌祈宴又看向张渊,张渊点点头,这小子确实就是个一心图荣华富贵的。
    凌祈宴闻言有些好笑,提醒那人:“你跟了本王,哪怕能求到一时的富贵安稳,只怕日后仕途不会太顺畅。”
    “学生不这么想,若是靠着学生自己,哪怕能取中一甲,又或是二甲前列考取庶吉士入了翰林院,苦熬资历也得熬个十数年,若是运气不好外放去地方上做个知县,更不知何时能出头,跟了殿下,殿下若愿意帮衬学生,学生的日子会好过许多,也能有更多的机会。”
    这人大约不信凌祈宴是个在朝中毫无根基的,想要靠着他这位毓王殿下在最短时间内往上爬,他的心思倒也不难猜,先依附着凌祈宴,日后若有机会,他照样能攀别的高枝,也必定会攀别的高枝,绝无可能在毓王府这一棵树上吊死。
    这样的人并不少见,不择手段汲汲营营,什么都能出卖,只要最后能达目的就行。
    凌祈宴听明白了,懒得再多说,比起那个不知好歹、不识抬举的穷秀才,这种将心思和目的都写在脸上的,他反而看着更顺眼些。
    他毓王府门大开,有人愿意投效,又合了他眼缘,他为何不要?
    于是道:“你过来,帮本王倒酒。”
    入夜,喝得酩酊大醉的一众人告辞回去,那夏之行则被凌祈宴留了下来。
    凌祈宴没急着回房,依旧坐在原处,继续让夏之行给他倒酒。
    这人看着文文弱弱的,酒量却十分不错,陪着凌祈宴酒没少喝,脸上还无甚醉意,淡定如常。
    凌祈宴却早已上头,歪着身子,一手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这人也有些意思,你可知本王这府上门客,都是如何伺候本王的?”
    那夏之行低眉顺眼道:“学生不懂的,殿下教学生就是了,学生什么都愿意做。”
    凌祈宴啧啧笑,为了荣华富贵,竟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当真是人各有志。
    他的手伸过去,抚了抚对方皙白的面颊,这夏之行确确实实长得不错,虽不及温瀛,但比起那个棺材脸,这人的顺从显然让凌祈宴心中舒坦极了。
    “你也住在国子监里?”
    “没有,学生在书院附近租了个小院子,夜里念书安静些。”
    “家里当真穷苦?”
    夏之行点点头:“学生家里是贫农,家中兄弟姐妹众多,时常揭不开锅,更别提供学生念书,小时候学生只能偷摸去学堂外趴窗户口偷听,后头看学生天资不错,才被学堂的老师允许进门去,若非学生功课好,下场考试一直名列前茅,靠着乡邻资助才能一直念到现在。”
    又是个穷书生,凌祈宴心道,行吧,谁叫他毓王殿下菩萨心肠、悲天悯人。
    “进了本王这毓王府,将本王伺候高兴了,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你的,明日回去收拾了东西,来本王府上住吧,本王叫人给你收拾个单独的院子出来。”
    夏之行闻言面露喜色,连忙与他谢恩:“多谢殿下!”
    凌祈宴被他的恭顺之态取悦,还想再说些什么,外边忽然传来脚步声,他迷迷糊糊地抬眼望去,就见温瀛走进来,沉着的脸上看不清楚表情,目光掠过他身侧之人,定定看向他。
    大半月不见,这人一来又是这副冷脸,凌祈宴十分不快,皱眉道:“你来做什么?本王没叫你来,谁准你擅自过来的?”
    “殿下在做什么?”温瀛沉声问。
    “本王在喝酒,你是看不见吗?”凌祈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下去,这里不需要你。”
    温瀛没动,面色更沉。
    凌祈宴见之愈发不悦:“你聋了?本王叫你滚下去,别杵这里碍着本王的眼!”
    一旁的夏之行又倒了杯酒,递到凌祈宴手边,温声劝他:“殿下不必动怒,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因为不必要的人和事糟心。”
    凌祈宴的神色缓和了些,看着他笑:“还是你知趣。”
    他拿起酒杯,就要往嘴边送,被温瀛顺走,当着他的面狠狠砸了。
    杯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凌祈宴瞬间沉了脸:“你做什么?!”
    “殿下醉了,不能再喝了。”温瀛的语气强硬,半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