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老师。”
    亚瑟抽回自己的手来，面容庄严肃穆。
    “这个国家是我的，我明白的。我一定会带领她走向一个更好的方向。”
    少年人仰起头来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旭日，无声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我承诺。”
    吉尔伽美什不发一言，在旁边静静地瞅着。
    啊啊，好耀眼啊……他这样想着，看着亚瑟，眸子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还只是东方的天空中初升的旭日，但是吉尔伽美什恍惚之间似乎已经可以看见对方日后成为正午暖阳一样之时的璀璨光辉。
    吉尔伽美什低声的笑了一下。
    那大概会是，比这世间的一切都要来的明亮耀眼的存在吧？
    吉尔伽美什眨动了一下眼睛。
    他突然非常期待那样的场面。
    作为生来的王者，作为被全部的子民乃至于是天上的神灵都期待着出生的存在，吉尔伽美什虽然也需要与乌鲁克的那些长老们斗智斗勇，但是整体来说还算是一帆风顺的。
    他终究是拥有着神明的血统，仅此一点就已先天立于了不败之地。那些神烦的杂种们虽然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来给他找不痛快，给他添堵，但是真要说起来，在心底却是对他吉尔伽美什抱有着敬畏并混杂着恐惧态度的情绪的。
    ——那是一种对神灵的无条件的服从。
    亚瑟把手伸到了吉尔伽美什的面前晃了晃。
    “发什么呆呢？我在问你的家在哪里。”
    亚瑟重复道。
    “我送你回家。”
    “啊拉，我的家啊……”
    吉尔伽美什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
    他已经借着这一路上和亚瑟还有凯交谈的机会，了解到了他此时最需要的东西。
    即，他如今，并不是在那属于他的乌鲁克，而是来到了不知何时、不知何地的，另一个国度。
    作为拥有着三分之二的神性和三分之一的人性的吉尔伽美什王，与那些天上的神明有着一定的联系，更别提他的母亲本身也是神明中的一员。
    所以，吉尔伽美什很快就判断出，这里已经不存在“神明”了——他没有办法联系上古巴比伦的神祇们，甚至连他们的气息都难以察觉。
    这只能说明，神话的时代，终究是结束了。哪怕是那些神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而创造出了他这个“天之楔”，意图重建人类与天神的联系，但也不过是惘然。
    更甚者，吉尔伽美什可以敏锐的感知到，哪怕是在这一个时代中，也隐隐的与他当年的处境有一些相似。
    ——这里已经没有了神明的存在，但是却有着那些迥异于人类的传奇生物。
    精灵、妖精、梦魇、魔法……他们依旧活跃在“世界”这个巨大的舞台上。
    只不过，支撑着他们存在所依续的“神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
    如果说吉尔伽美什处在神话时代的末期，那么亚瑟所在的这个时代，就是“神秘”尚存的时代的终结。
    可能只是一念之差，神秘就会扭转着衰败的局面迎来新一轮的兴盛；又或者，就此销声匿迹，彻底的进入了末法时代，神秘从此隐世不出。
    “我的家，不在这里哦。”
    亚瑟愣了愣。
    “不在这里……？你是从法兰西来的么？总不可能是从罗马来的吧？”
    亚瑟笑了笑，对他的话并没有抱以足够的重视。
    “不是那样的啊，亚瑟。”
    吉尔伽美什摇了摇头。
    “我的家不在这里，我的国也不在这里。这样，你懂了吗？”
    亚瑟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困惑。
    “亚瑟。”
    梅林看不下去了。
    “你怀里那个孩子，来自于我们不同的时代。”
    “他不是这个世界——至少，不是这个时间段上的居民。”
    吉尔伽美什从听见梅林张口说话的时候开始，就紧紧的盯住亚瑟。
    他并不能确定，这个男人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意向。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要知道，这时候的吉尔伽美什，无论他再怎样的早慧和睿智，终究也不过，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罢了。
    他尚不具备日后的自己，被子民盛赞为“全知全能之星”的本领。
    ——虽也能做到明察秋毫，却还是比不过很多年后那位只是稍稍眯起自己血色的双瞳，再冥顽不顾的臣子也只能瑟缩在玉石铸就的大殿地板上，连一个屁都不敢放的洞悉世事、以及不可忤逆的无上威严的，吉尔伽美什王。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在这个依旧有着仙女和妖精、神秘尚未消亡的时代，并不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
    “这样啊……我知道了。”
    亚瑟听了梅林的话，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吉尔伽美什的脑袋，但是被小孩子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