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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亲王却不动声色瞄了一眼脸色发白的九贝勒。
“儿臣倒以为,老祖宗能从我们长春宫里选人,是对我们的信重,母妃当重赏了那宫人,另告诫她往后在寿康宫用心办差,也好替我们尽尽小辈的孝心。”
贤妃见儿子似乎没有一点怒意,想来他有自己的安排,也就释然:“如此,等会我便让福顺把人送过去,也省得让皇额娘等急了。”
九贝勒闻言赶忙说:“儿臣等会回西三所刚好顺路,不如交由儿臣代劳,想想也该去向老祖宗问个安了。”
安亲王没言语。
贤妃看了看自己儿子,只推说:“你大婚在即,要准备的事情颇多,先留在我这,定下府邸的人事再回,一个小宫女倒劳你贝勒爷相送,传出去成何体统?”
九贝勒无法,只好应是。
安亲王看了眼窗下的自鸣钟:“儿臣等会还有事,如此就不等九弟了。”
贤妃自然不会留他,只让芙蓉去后面取了一摞名册出来给九贝勒过目。
九贝勒看着满目名字,心知这上头,再挑不出他念着的人……
而安亲王出了正堂,却没急着离开。
他绕过廊道,只驻足在一处影壁后的月亮门口,小邓子乖觉在外头守着。
片刻后,绿乔领着素蓉从月亮门里出来,看见安亲王背着手不辨息怒看着她们,赶忙行礼问安。
安亲王对绿乔吩咐:“你先去母妃那复命,说这丫头随后就到。”
绿乔不敢多问,绕过影壁远远躲开。
姝菡知道宫嬷嬷来向贤妃讨了自己,也知道事情已经落定,正沉浸在满怀欣喜,等见了这位心思难测的安亲王,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成霜,冻得她通体泛寒。
她可没忘,安亲王是因何把她放在长春宫的。
“王,王爷。”
不是她胆小如鼠,实在是这位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就升出一股敬畏。
他此刻脸上挂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姝菡一联想这两日想方设法逃离长春宫,前前后后所使的招数,想来在这位将权谋运用到登峰造极之境的皇子面前,她相信被拆穿只是或早或晚。
不,说不定对方已经看穿,所以才在这里堵她。
安亲王看着眼前的女人由满脸的欣喜变作瞬间惨白,将花容失色诠释得淋漓尽致,似乎取悦了他心里某处压制的痒意。
然后他果然冷笑出了声音。
姝菡便更怕了。
她强撑着不大听使唤的双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奴婢还要去殿里给主子谢恩,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便逃野似地向着影壁的出口夺命而去,似乎只要绕过这道墙,便能逃出生天。
不过跑出去四五步,身后一只大手便攥住了她的。
随着她被强拽回去,又被迫转过了身,对上那个表情依旧算得上是温和的安亲王的俊颜,她的脖颈顷刻也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直把她逼在身后影壁凹凸的龙纹浮雕上。
“你以为出了这长春宫,我便拿你没奈何了吗?你听了我的秘辛,我留了你的命,我以为,你该明白应把自己摆在哪儿,也该清楚如何进退。”
姝菡感受到脖子上带着茧子的大手传递的热度,也知他此时并没有用真力,甚至尚且留着余地,却仍觉得腔子里沸成一片,连喘气都难。
“奴婢只是想避开这个三月,奴婢绝无背主之心。”情急下也顾不得矫饰。
安亲王听了这话似乎更恼怒:“我若想讨你入府,便不是三月,你又待如何?”
姝菡如闻一声惊雷,被劈在当场。
方才她听到了什么?安亲王说,讨她进府?她要避开的,是那个愣头青九贝勒啊……
安亲王看着姝菡茫然神色,瞬时也觉出不对。
回过味,才了然。这女人并不是防他。
原来九弟他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许是这个结果取终于悦了他。
就在姝菡以为自己会被他生生勒死在这墙根的时刻,对方松了手。
“寿康宫那里,此番要的便不是你,我也会想了办法送别的人去。如今看来,是你,更好。”
姝菡尚没从这位爷态度的大变中回过神,他已然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
“你阿玛在军中的履历我已经看过,实是个可用的。我前日已给呼兰府的总兵去了密函,一个步军校总能胜任。”
姝菡心里腹诽,哪个要沾你的光,可嘴里却还要老实谢恩。
“奴婢代阿玛谢王爷提拔。”
安亲王似乎看出她的不经心,只逼近了她,将她再次堵在墙上,顺势伸出手,这次却不是掐着她的脖子,而是抬起她的下颌让她与自己平视。
“你若笃定能让寿康宫护得你一生一世,大可对我如此敷衍,不过你却要明白,太后她已是垂暮老朽,而这天下,终究会是我的。”
这话何止僭越,简直是大逆不道,却由这人口中轻易就吐露出来。
姝菡背靠着墙,觉得要么是安亲王疯魔了,要么是自己,她竟从这狂妄自大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灼热。
这热度烫得她脸颊发热,心口也随着不安跃动,直到月亮门里传来走动的声音,姝菡才回过神。
她拼尽全力推开了眼前喜怒无常放肆嚣张的男人,这一次终于成功逃出了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