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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福建总兵上的奏事折子,称抓到了叛党前英亲王的妻小,请圣人裁度如何处置?
这本是个不需思量的奏批。
放在其他人身上,只一句“九族俱诛、挫骨扬灰”朱批落定再无贰念。
可是转念还是落笔容情:赐鸩酒,厚葬。诛三族。
老三虽是他宿敌,但三福晋在她亲夫被打落谷底发配治水之时,从始至终不离不弃,如果不是成王败寇,当得一句赞誉。
再想到如今稳坐中宫后位的那木都鲁氏,心中感慨更甚。
“小良子,传朕的旨意,让工部尚书耿国泰觐见,就说朕要同他商量修缮景仁宫事宜。”
大阿哥已经五岁了,不能继续再养于妇人之手,否则早晚要叫他那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的皇额娘给误了。
二阿哥还小,待长大些也要尽早分宫另居,白氏也不是个有胸襟远见之人。
往下继续,又不禁联想到姝菡这一胎,心蓦地柔软下来。这个孩子是被他寄予厚望的,都说生女肖父,生子肖母。
等到他创下一个太平盛世,便要一个平顺宽仁的儿子来继承他的江山。
转念也觉得自己想这些为时过早,遂放下杂念,继续未完的政务。
002
姝菡并不急着发落蔺嬷嬷,而是让小六先去摸摸她的底细。
内务府里有每个宫人的底档,这位蔺嬷嬷既然被派来了永寿宫,姝菡作为她正经主子,正该过问,小六凭着腰牌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厚厚一叠记录拿到手。
这样一个小角色,原本不需姝菡如此费心,想收拾了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之所以没有立刻找由头把人打发,实是因为要顾及皇后脸面,也不想在孕中生事。人刚进门第一天,贸然出手风险大且太挂相。
再则,这位蔺嬷嬷报出来的名字和她印象中某人相似,让她想一探究竟。
等这会儿打开手中卷册,果然如她所想。
这位蔺嬷嬷,正是当初在绛雪轩齐茉儿身边伺候过的旧人吉兰。当年她在齐娘娘失势之后另投了荣妃,哪成想荣妃因魇胜太子被褫夺封号,她便求了贤妃恩典去了永巷。此后辗转多年几经沉浮凭着资历熬到了管事嬷嬷,且看情况是靠上了皇后这棵大树。
姝菡放下底档心中厌恶更盛,原来真是那个背主势利之人。
说起来,当初姝菡生母入宫之初,正是因为这位蔺嬷嬷另觅高枝才临时补了缺儿,引出了后面藏书稿和她此后的种种机缘巧合。
如此深思,冥冥中似有天定,将毫无牵连的陌生人莫名搅绕在一起,不死不休。
将卷册合上,姝菡交给小六送还,心意已定。
这位蔺嬷嬷,她不会继续留着,就冲着她不忠不义这一点,也没有感化策反必要。
到了下午,姝菡小憩过后,吩咐铃儿往一墙之隔的养心殿送去些酸梅。
她听说这两日皇帝胃口不佳,就借花献佛,把太后予她的零嘴拿过去献宝。
皇帝得了梅子,一批完奏折,果然来了。
彼时,姝菡正在屋里和蔺嬷嬷说话,正问起宫里几处精巧且宜过冬的宫室。
“……除了前头那几处,其实最精致雅意的避寒之地,要数御花园往东南的绛雪轩。那处因了活水热汤,修着三层高的暖阁,便是窗扇都是琉璃密封,只可惜如今早已荒废。”
“这倒是可惜了。”姝菡正感叹,抬眼就看见一身常服的皇帝进门。
赶忙起身:“皇上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臣妾都来不及接驾。”
皇帝便拉着姝菡的手在软塌上落座:“不是说了,在此间不用施礼?”随后把目光往下首一瞥。
就看见了在地上叩拜的众人,其中一个眼生的嬷嬷,应该就是方才讲起那处绛雪轩的。
从前在宫里,这本是个禁忌。到了如今虽没有那么大避讳,终归不吉。那个受宠的汉人妃子,不仅落了一胎,最终也自戕在绛雪轩的暖阁里。
这样的地方,她也敢说适合姝菡过冬?
“这是谁?”
“是新调来的管事蔺嬷嬷。”
皇帝似乎不再关注,“都跪安吧,我同你们主子说会话。”
一行人出了屋,皇帝半靠在榻上,将姝菡囫囵个抱起置于身前圈揽,一双大手覆上她的肚子。
姝菡有些羞赧,这青天白日的,让人看见可怎么办,就扭着身子要站起来。
皇帝一把将她按住,扳着她的脸就贴过来唇齿相依,转眼间就把她逼得娇喘连连。
更要命的是,她明显感觉到皇帝的躁动,隔着外袍,仍充满勃勃生机。
姝菡有些慌,趁着他换气的功夫赶忙求他:“皇上,臣妾去给你泡茶。”
皇帝不再继续施为,也不放手,平复了半晌,才转而继续专心抚摸她的胎动。
太医说过,过了三个月,也不是不可,但既然她不愿意,还是忍耐一些吧。
从皇考大行至今,他已经有数月没有临幸后宫,偏偏今日在她这儿失了分寸,也有些面矮。
片刻后。
“我回养心殿,你好好歇着。”
姝菡还当触怒了他,赶忙伸出手去拉,“臣妾知错,您勿恼。”
皇帝少见她如此小意逢迎,便故意背对着他不说话。
姝菡咬了咬牙,从他身后缓缓伸出双臂交叠在他的身前,又将头贴紧在他丝滑的锦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