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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协不语,妙玉便笑着拉了她道,“我们进去吧,我这里有旧年从梅花上头扫下来的水,好几瓮,埋在那梅树下头,前儿取了一瓮出来吃了,觉着很是不错。”
黛玉跟着她进去,“那我今天是来对了,要偏了你的好茶水了。”
因黄芦和郑平不便于进来,王协亲自进来在门口等着,轻絮和秋痕也不离左右。妙玉只当没有看见,拿了茶具,又用在小红泥炉子里点燃了松果,一阵清香便飘散出来了,黛玉静坐着看她用水把壶洗净,又敲开了那瓮,从里头倒出雪水来,放在炉子上。
待茶泡好后,妙玉又把昔日在栊翠庵里,用来给黛玉喝茶的那个杏犀拿了出来,斟了一杯茶给黛玉,“你尝尝,那时候是四个人一起喝茶,如今只有你和我。”
黛玉接了过来,“斗转星移,世事无常,原也是佛法渡世人所在。如今,宝二哥哥已是娇妻美妾在侧,宝姐姐是正儿八经的官太太,有了幼子,他二人的日子过得何尝不好了?你当日在栊翠庵,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如今是这蟠香寺的主持,我猜想,这大约也是照着你家庙建成的,可见帮你建这寺的人费了多少心思!”
妙玉意味深长地朝黛玉看了一眼,用了她那绿玉斗喝茶,依旧是性格难改,“我一贯觉着你是个明白人,谁知,竟然还是这么古怪刻薄。金刚经里有句话叫明心见性,你自己是什么样儿的人,瞧人也是什么样儿的。你以为人人都是和秦王爷一样,会在一个女人身上用心思?依我说,连秦王也未必是可靠的。”
黛玉见她越发怪癖了,也必定与她所经历之事有关系,也不好多说。正好,轻絮过来,说是饭菜已经备好了,要黛玉过去用膳。妙玉便起身,“我那后面还有一处厢房,已经收拾妥当了,你今日就歇在那一处?”
黛玉道了谢,从里头出来,站在廊檐下,妙玉也过来了,与她一同并立,天边一轮冷月清辉洒下,妙玉道,“从前在你们那栊翠庵住着时,我瞧着你、四姑娘和宝二爷都是有些灵气的,你的灵气是那种世俗的,他们的与你不同,原以为他们二人会成为我同道中人,如今瞧来,方才知是我眼拙了。”
黛玉摇摇头,“倒也不全是。出世,虽是一条捷径,可从古至今,越是捷径,越是不好走,须得是一条自己走出来的路,才好走。可彼岸只有一个,大道却又万千,究竟哪一条才是自己的,不走一遍,谁也未得。他二人从前大约也的确想过要走捷径,想必是佛祖也不乐意,非要他二人历一番艰难险阻,方可证道吧?”
妙玉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问道,“不知王妃师从何人?竟有如此高论?”
黛玉笑道,“我不过是身为局外之人,方才看得清白了一些,而大师是人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罢了!”
第229章 鹿血
黛玉略用了些清淡的斋饭,便歪了下来,也不到床上去,只在榻上铺上了褥子,盖了一层被子,在旁边拢了个熏笼。她着实有些累了,才靠下来,人便迷糊了去,正朦朦胧胧在做个什么梦,听到院子里有了响动,有人在喊“王爷”,他一个激灵变醒了。
黛玉连忙睁开眼,门已是被打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门口出现,身上穿着大氅,头上戴着兜帽,看不清他的脸,黛玉恐惧袭上来,正拥着被子准备往里缩,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娇娇,是我!”
黛玉松了一口气,忙扔掉被子要下去,云臻已是一步跨过来,扶住了她,“别动,下来做什么?”他的手冰凉,怕冻了黛玉,朝后退了两步,伸手在熏笼外烘着,又把身上的氅衣接了下来,扔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待他身上略微暖了一些,他侧身在榻上坐下来,扭头看黛玉,上下打量一番,“怎地赶这么急?也不急着这一两天,幸好还有蟠香寺,要是没有,这大冬天里头,夜里赶路,搁置住了,怎么得了?”
黛玉也无话可达答,只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他们去的早,正好我今日也没回去,在城外的防营里头,就过来了。”说完,他搓了搓手,在自己脸上贴了一下,觉着暖和了,伸手搂住了黛玉,脸在她发鬓上蹭了蹭,只这里是私庙,佛祖在上,他也做不了什么,难免有些懊恼。
黛玉正说要他上来,二人在榻上歪上半夜,明日一早早些赶路,外头,王协在门口禀报,“王爷,太子来了,说是冬日夜长,请王爷过去吃杯热酒。”
云臻默了一会儿,问道,“太子来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王协道,“回王爷的话,才到,和王爷前后脚到的。”
黛玉已是一身冷汗,抬头去看云臻,见他眼眸沉沉,是从未见过的阴云骤雨,她不由得伸手握住云臻的手,“我也防到了,才故意当着妙玉的面,叫人快马进城去寻你的。”
云臻搂了搂黛玉,“别怕,没事,有我在呢,不管任何时候都不会叫你出什么事。”
黛玉眼眸一湿,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将身子倚进他的怀里,强自道,“我才不怕呢,他要敢冲我下手,我弄死他!”
云臻忍不住笑了,又格外心疼,双手一托,将她孩子一般抱在怀里,蹭着她的脸,问道,“那你和我说说,你要怎么弄死他?我帮你参详参详!”
黛玉也说不出来,道,“横竖总能想到办法啊,趁其不备,出其不意,总之想欺负我,他就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