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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节

      在大伙殷切的目光中,小草走到了李奚然面前,抬头看他。
    这大热的天,撑伞的李泗热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李奚然居然没出什么汗,还是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看着挺顺眼。
    先帝面前的红人,当今圣上的亲舅舅,大周宰相,一品敬国公李奚然过来向她娘提亲了呢。
    小草现在只觉得无比遗憾,她爹爹怎么就死了呢,如果让他看到这一幕被气死,多好啊!
    第1410章 这事儿挺难的
    李奚然垂眸看着小草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也跟着明快起来。他想娶秦氏为妻,一部分原因是觉得秦氏是个好女人,与她为伴走完这一生,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另一部分原因,便是觉得秦氏母女活得从心往外的自在,他也想加入其中,获得这份自在。
    李奚然含笑,温和道,“故事写完了?”
    “嗯,大伙儿都来看李伯伯,没人讲了。”小草也笑。
    李奚然摸了摸鼻子,“伯伯近来在云开书院的古籍里,收集了几个不错的故事。”
    小草笑弯了眼睛,“真的不错吗?”
    “伯伯是这么觉得。”
    “那伯伯讲给小草听吧。”小草歪着脑袋笑着,“我娘这会儿应该已经歇息了,小草陪伯伯去寻溪客栈后面的曲水流觞,乘凉听故事?”
    李奚然含笑应了,终于不能在这儿站着的李泗哭了,看热闹的众人无比扫兴,就这么散了么?这亲事到底能不能节啊!
    小草跟大黄打招呼,“大黄先回家洗个澡,跟徐妈妈说兔肉红烧好了,送一份到寻溪客栈来,我今天晌午跟伯伯一起用饭。”
    “汪!”
    见大黄煞有介事地应了,大伙一阵无语,这么长一串话,它一只狗能说清楚?!
    不过看小草的样子,好像对李大人很满意啊。莫不是这意思就是小草已经同意这门亲事了?
    “这是大人的事儿,小草才几岁,她懂个啥。”秦三奶奶扇着破蒲扇往回走,“成与不成啊,还得看小草她娘怎么想。”
    听到小草说秦氏要歇息,韩二爷与秦德也不好让人传话了,“张氏怎么办?”
    “四郎他娘还没出来,等她回来再说吧。”秦德吧唧吧唧嘴,想吃兔子了,“二哥,咱去聚财楼吃饭吧,这事儿得边吃便商量。”
    南山坳的聚财楼里的吃食好吃不贵,靠着南山坳,村里人这两年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嘴馋了也会时常过去打打牙祭。
    韩二爷斜了秦德一眼,“你倒一点也不着急?”
    秦德哼了一声,“她的公公婆婆、男人、闺女儿子都不着急,我着啥急?这次张氏就算死不了,回来我也得让秦家把她休了,丢人现眼!”
    还真是呢,张氏被人抓走了,秦正埔连头都没露。韩二爷摇摇头,这人啊一步错步步错,一旦走了下坡道,你想拉都拉不回来。
    小草跟着李奚然回到寻溪客栈后,请李奚然先去更衣,她去后山选位子。
    李奚然回到他居住的跨院,见二儿子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便道,“待会儿在门去曲水流觞用饭。”
    “是。”
    “与小草一起,吃大黄抓回来的兔子。”
    李厚生差点被口水噎着,“父亲,您……”
    李奚然点头,“嗯。你可觉得为难?”
    李厚生忙摇头,“不会,母亲已去了九年,父亲这些年为国为家操劳忧心,如今也该歇一歇了。祖母在世时,也是极力主张您娶秦安人入门的。”
    只是李厚生觉得,秦安人待父亲好似没有这层意思。父亲如此高调,若是最后求不得美人归,岂不是……
    李厚生摇摇头,那不能,父亲谋算过人,只要他想做的事,便没有不成的。
    寻溪客栈挨着南山坳东侧的一处丘陵,一条不大的小溪自山中潺潺而来,流经工匠们改造过的渠槽,并建造了数处桌面大的小水潭,再依此修建亭舍供客人赏景用餐,名为曲水流觞。
    此处,乃南山坳一观览赏玩的圣地。
    李奚然父子来时,小草正用她的武器——铁木棍拨拉着流水玩,溅起点点水花,颇得童趣。
    三人落座后,李奚然只谈轶事趣闻,小草和李厚生全神贯注地听着,直到第一庄的红烧兔肉送到了,三人才开始用饭。
    饭后,便到了谈正题的时候。小草首先说起大舅母张氏的事儿,她先是谢过李伯伯帮忙,然后又道,“她虽不济,但是要真让她因此死了,也是一桩麻烦事,不如让她知道怕后,就送回来?”
    李奚然笑了,“你姐曾用鬼神之法吓过她,她可长记性,有改进?”
    好像从那之后,大舅母晚上不敢出门,说话也不敢指天骂地了。不过这没什么用处,小草问道,“依伯伯的意思,该怎么办才好?”
    “杀不得,放回来更是个麻烦,流放三千里便是。”李奚然自身边的流水中取出一粒冰着的樱桃,放入口中,舒服得眯起眼睛。大热天这么迟,确实享受。
    “到了流放之地,让人在给张氏寻个过得去的差事,她自会送信回来将此事夸大数倍,届时秦正埔一家定会举家搬迁,一劳永逸。”
    这么好的主意,她和姐姐怎么就没想出来了呢,大舅一家搬到三千里外,眼不见心不烦!小草眼睛亮亮的,“李伯伯,妙计啊!”
    李奚然笑吟吟地递给小草一小碟子樱桃,小草道谢,又投桃报李,“李伯伯真想娶我娘吗?”
    李奚然颔首。
    小草哦了一声,“李伯伯,这事儿恐怕挺难的。因为我爹的缘故,我娘对书生模样的人很有戒备,觉得说不到一处去。”
    李奚然反问,“我看你娘与华远怀便很有话聊。”他见两人在第四庄树荫下有说有笑的,可不止一次。
    听了父亲这话,李厚生被樱桃核噎住,猛地咳嗽起来。小草抬小胖手用力拍在李厚生的背上,李厚生一下就把樱桃核吐了出来,忍疼道了声谢。
    小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回答李伯伯的问题,“华家舅舅不一样。”
    李奚然锲而不舍,“有何不同?”
    “舅舅有媳妇,是亲戚。”小草如实回答。
    李奚然竟无言以对。
    小草又道,“李伯伯,我娘虽然老实,但主意正着呢,伯伯要想娶我娘得先过我姐那一关,过了我姐那一关,我娘这儿就差不多了。”
    想到来南山坳之前,小暖站在篱笆墙边那两眼冒金光的样子,李奚然更沉默了。
    小草不知道他在想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给一个甜枣,又是一巴掌,“总之呢,小草觉得李伯伯比我爹强多了。不过呢,你要是敢糊弄和欺负我娘,我和我姐不会放过你的,连同你的儿子们也不会放过。”
    嗓子还难受着的李厚生,觉得被小草拍了一巴掌的后背更疼了。
    第1411章 胥吏之乱
    接到小草送来的书信时,小暖正与三爷泛舟西子湖上。
    她笑倒了。
    三爷将滚过来的小王妃揽入怀中,接过她手里的书信读罢,也忍俊不禁。
    左相李奚然大人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是何等的威风,现在竟连续三日站到第一庄门前求亲,这样的待遇,莫说二哥,便是建隆帝在世时都不等受过。
    三爷想拉上二哥一起去围观……
    读完信又结过小草的画作,三爷笑得声音更大了,“为何李泗看起来如此可怜?”
    在小草的画中,给李奚然撑伞的李泗身体像一块挂在伞下随风飘摇的破布,拧了几道弯,哪有一点钢铁侍卫的模样。
    小暖对妹妹作画的风格非常了解,“这是写实。因为天气炎热,小草打远处看,李泗的身影变得波动模糊很正常。”通俗来说,就是热得都走形了。
    三爷又问,“既然如此,为何李奚然的身体是直的?”
    “这是写意。大概小草最近觉得李大人很顺眼,给他拉直了。”
    三爷……
    小暖又指着坐在旁边属下围观的人,“三爷能看出这里都有谁么?”
    三爷细看,指认着,“这位做鞋的是秦三奶奶,补网的是村里的渔翁秦二爷?”这两人好热闹,场场落不下。
    “不错。”小暖觉得非常好,三爷这样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居然能记住她们村口的看热闹的二人组了。足见每次她跟三爷叨叨村里的人和事时,他是认真听了的。
    三爷看了坐在秦三奶奶旁边,蓄须的儒衫方巾男子半晌,“这是……云清先生?”
    小暖笑出了声,“嗯,先生旁边坐着的是我七师兄。”别问小暖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妹妹画画的境界非常高,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的主要特征,只要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是谁,只是被画者看了,不愿承认这是他罢了。
    连云清先生都去为围观李奚然求亲了,这是何等的壮观有趣。三爷也想回南山坳了,“云清先生这几年的日子,过得甚是悠闲。”
    五年前,云清先生厌倦了朝堂,承平王请他去女婿家的族学坐馆,三爷将计就计,让云清先生去济县关注陈祖谟,看承平究竟想让他在金吾卫的驻地行什么诡计。
    结果,陈祖谟一步步折在其女陈小暖手上,什么也没做成。云清先生也落得清闲,一步步走入了南山坳,成为了云开书舍的掌书。如今他远离朝堂,与诗书清风为邻,与天下好读书者为伴,羡煞国子监一帮老学究。
    小暖见三爷颇为意动的模样,幸灾乐祸道,“三爷别笑,若是李大人求亲成功,您就得尊他一声‘岳父’了。”
    三爷果真笑不出来了,嘴硬道,“岳母没有再嫁之意。”
    小暖躺在游船的竹榻上,优哉游哉,“自古烈女怕缠郎,李大人老谋深算又摆出这般执著架势,我娘不是他的对手。”
    三爷……
    “不要——”
    歌舞升平的湖面上传来女子惨凄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浪笑。这笑声是一听就让人想揍人的那种,三爷的脸沉了下来。
    小暖拧身子从游船的窗口往外瞧,将恶霸强抢民女的熟悉一幕看在眼里,兴趣缺缺,不过很快,她又盯着为首摇扇、人模狗样的恶霸细看。
    三爷将她拖回来,哼道,“此人脚步虚浮眼底淤青,有什么好看的。”
    小暖解释道,“三爷,他穿的那件织锦直缀,是咱们绫罗坊今年的新款,可惜了。”
    三爷这次南下,熙宁帝给了他一个巡按御史的身份,准三爷路遇贪官不平事,可先斩后奏。小暖他们这有路走过来,虽没刻意巡视,但隔三差五的三爷就能处置几个。
    三爷眼里揉不得沙子,被他撞上的人都会被严办,相关一干人等也会被问责。
    今儿这浪荡子,也跑不了了,小暖可惜他身上那件衣裳,“三爷别让人他们打落湖中了,直接锁走吧?”
    三爷颔首,“玄散。”
    “是。”
    很快,湖面上不协调的声音没了。玄散回来报,“那为首的男子是本处一个小小仓吏之子,属下已命侍卫将其送去州衙,责成知州严办。”
    小暖叹了口气,“又是胥吏。”
    大周衙门做事的人员,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公务人员,从高到低可分为三种:官、吏和役。
    大周的官员为走官,在衙门中人数最少,是由朝堂任命的有品阶的高等公务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