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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一声脆响,瓷片碎裂,茶水湿了夏毓卿的鞋面,烫得她慌忙缩脚。
扑通几声,湘翮、怡翮并几个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看。
臻璇头一次见老祖宗发这么大的脾气,垂首不语。
除了郑老太太与何老太太,郑氏、张氏、陈氏几个妯娌亦站起了身,低了头,等着老祖宗训诫,夏湖卿立在郑氏一旁,态度恭谨。
夏毓卿又慌又怕,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愕然地看着不知为何就冲她发脾气的老祖宗。
“你一个小姑多的什么嘴!你嫂嫂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真当自己金贵了?没叫把你嘴巴缝起来就是你嫂嫂宽厚了!滚出去,回屋里抄五十遍女戒,没抄完不许出来!”到底是年纪大了,老祖宗高声训完就有些接不上气。丫鬟们跪着没敢起来,臻璇就站在边上,赶忙扶了老祖宗的脊背替她顺气。
夏毓卿面如死灰,眼泪簌簌,她没想到老祖宗竟然会向她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救地看向何老太太与周姨娘。
何老太太目不转睛,对夏毓卿的求救视若无睹;周姨娘心急如焚,可她一个姨娘,这种场合只能立规矩伺候长辈主母。根本插不上一句嘴。又叫老祖宗瞟了一眼。只好做哑巴。
夏毓卿认清了情势死了心,再瞧在老祖宗身边伺候的臻璇,这般乖顺温和,哪里有之前放言叫她端好自己的嘴的时候的傲气。夏毓卿暗骂臻璇惺惺作态。显得她一丁点儿理都站不住了,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了,却不愿意低头认错,恶狠狠瞪了臻璇一眼,转身跑出了屋子。
周姨娘见那粉色身影风一样地出去了,实在不放心,可又不能跟出去,心中懊悔不已。老祖宗的意思这会儿她要还是不懂就是傻子了。
臻璇进门才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有身孕。若是有了,那就是……
这种脏水没凭没据的怎么往人头上扣?
这是自己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周姨娘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刮子,若是有后悔药,她绝对不会在夏湖卿质问夏毓卿时去强出头,也不会在臻璇的肚子上做文章。自己被臻璇下了脸面不说,还害了夏毓卿。
“老二媳妇呢?”老祖宗好不容易缓过来,火却未消,想着今日何老太太的疯言疯语,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张氏劈头盖脑一顿骂,“你怎么教的小姐规矩?没脸没皮的话胡说一气,那是一个小姐该说的话吗?你婆婆不会教女儿,你也不会?屏翠园里可真是出息了,教出了一个夏雅辞,又要再教出一个来不成?!”
这样严厉的训斥叫张氏慌了手脚,也不管地上叫茶水打湿了,赶忙跪下声声道着不敢,杨氏也不好再站着,陪着婆婆跪了。
何老太太的手抓在八仙椅的扶手上,手背青筋暴起,满面怒气发作不得。老祖宗又说到了夏雅辞,何老太太是最不爱提及夏雅辞的,这个嫡长女叫她在老祖宗跟前完全抬不起头来。
她今日触了老祖宗霉头,早上就讨了个没脸,已是烦闷懊恼,下午来之前她想得好好的,定不能再叫老祖宗气急了,只要老祖宗消了气,事情总有余地。她不想再惹麻烦,特地来摆个低姿态,不料周姨娘和夏毓卿去惹了长房。
在门口时,何老太太制止了周姨娘,进了屋之后,夏毓卿太急切了,她根本来不及拖住她,就叫老祖宗发了脾气。老祖宗训话时,何老太太不敢插嘴,只能做一尊泥菩萨,在心里骂着她们不开眼。
火上浇油,还得她们二房的人当着一屋子的人被这般训斥,而且长房的人也在,尤其是郑老太太,一看到她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何老太太气得心肝肺都痛成了一团。
可再气,何老太太都不敢当众对老祖宗不敬,在瞧见郑老太太带着郑氏、臻璇与夏湖卿跪倒了老祖宗跟前,磕头念着老祖宗息怒的时候,她也只能站起来,几步上前到了老祖宗身边,跪下磕头请罪,痛哭道:“老祖宗教训得是,是媳妇不会教闺女,请老祖宗责罚。”
二老爷、六老爷结伴进来,看见女眷们跪在地上,老祖宗阴沉着脸坐着,一屋子人就没一个站着的,吃惊地对视了一眼,虽摸不着头脑,也赶忙跪下。
老祖宗由着他们跪,只叫湘翮和桂嬷嬷扶了她去了寝房。
老祖宗没有叫起,谁也不敢起来。
后头进来的大老爷、夏颐卿、夏景卿也是一言不发就跪在一旁。
除了何老太太的请罪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时之间,臻璇甚至听清楚了西洋钟的滴答声,一下接着一下。
郑老太太和何老太太已是一把年纪,跪得久了有些吃不消。何老太太又一直在请罪,便是老祖宗听不见,也不能收了告罪声,哭到最后两眼一翻厥了过去,吓得跪在她身后的张氏一声惊呼,周姨娘扑过去大呼老太太不好了,叫二老爷一脚踹到了一旁,过去掐了何老太太的人中。
人仰马翻,屋里头怡翮出来一看也慌了手脚,匆匆进去报了。
夏颐卿叫臻璇和夏湖卿先扶了郑老太太与郑氏起来,催了夏景卿出去请查先生来,又与二老爷、六老爷商量了,抬了何老太太到西梢间的罗汉床上歇息。
臻璇顾不上两腿发酸,扶郑老太太坐到了八仙椅上,又跪下替她揉搓,湖卿亦在一旁伺候郑氏。
二房的人涌去了西梢间,查先生赶来后去瞧了瞧,说是攻了心火一时悲愤郁结,少不得卧床休养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