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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江溪,马氏的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才刚刚十三岁。说起来溪姐儿胆量也不小了,平日里医馆里那些重伤的病人她都瞧见过,可遇到了那等事情,还是吓懵了。她怕我们担心,白日里装作没事人一样,夜里常常哭,睡着睡着就哭起来了。我这个当娘的啊hellip;hellip;心都碎了!rdquo;
虽是头一回见的表妹,可同样都是女人,楚维琳推己及人,自然能体会江溪的恐惧和彷徨,不由也心疼起来:往后便好了,在金州这地方,再不用担惊受怕的了。rdquo;
正说着,宝槿快步进来,低声与楚维琳道:表姑娘身边的小丫鬟来报,说表姑娘魇着了。rdquo;
楚维琳愕然,刚刚不久前才笑盈盈出去的江溪hellip;hellip;
果真是如马氏所言,江溪表面上笑语嫣然,实则心中恐惧极深,若不然,也不至于一睡下就魇着了。
马氏坐不住了。起身要去看女儿,楚维琳与常郁昀和江谦说了一声,陪着马氏一道去了。
二进厢房里,烛光极暗,一入了屋子,就能听见低低的咽呜声。
马氏闻声,脚下一错。差点绊着了:这些日子都是我陪着她睡的。本以为来了金州,她就能安心了,哪知道还是怕的。rdquo;
楚维琳扶着她进去:心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了。舅母莫急,先照顾表妹要紧。rdquo;
此番来金州,是轻车上路,根本没有带什么伺候的人手。可因着江溪的精神差,才带了一个小丫鬟穗雨。
穗雨见她们来了。轻手轻脚地把幔帐挂了起来。
马氏在床沿坐下,看着床上蜷缩着身子的江溪,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我可怜的溪姐儿。rdquo;
楚维琳亦望着江溪,江溪整个身子蜷缩成了一团。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却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她眼角的泪痕。
大约是梦见了些不舒坦的事情。江溪的眉头紧紧锁着,断断续续哭上几声。叫人愈发心疼不已。
马氏一面哄着江溪,一面垂泪与楚维琳道:这段日子一直都是这样,在梦里就哭个不停,一睁开眼睛就跟我们说她无事,这哪里像没事儿的样子啊!rdquo;
楚维琳瞧在眼里,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蹲下身看着江溪。
江溪却是一个激灵,猛得就睁开了眼睛,目光空洞没有焦点,胸口起伏重重喘了喘,而后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马氏把她抱在怀里,不住安抚着。
楚维琳握住了江溪的手,粘腻湿滑,江溪的掌心全是汗水。
表妹,快看看,我是琳表姐,rdquo;楚维琳唤江溪,这儿是金州,你在金州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莫要怕,莫要怕。rdquo;
江溪偏过头怔怔望着楚维琳,泪眼婆娑,她的视线全是模糊的,但楚维琳的声音一点点让她的脑子清明起来,她垂着眼泪挤出了笑容,露出深深的两个梨涡:表姐,我不怕的,不怕的。rdquo;
明明是个怯弱孩子,为了不让父母担忧,逼着自己硬做坚强,可到了夜深人静时,胆怯还是会占据上风,让她在梦魇里怕得哭泣。
这样的笑容,让楚维琳的心情堵得厉害,她搂了搂江溪:溪姐儿是好姑娘,不用怕的,不用再怕了。rdquo;
哄了两刻钟,江溪哭得累了,倦意袭来,又沉沉睡去。
马氏此刻是再不肯离开女儿半步了,怕她梦里就要哭起来。
楚维琳见此,也就不再劝了,只让宝槿打了水来。
马氏亲自替江溪擦了脸上泪痕,这才替自己收拾。
楚维琳蹑手蹑脚退了出来,吩咐穗雨道:若有状况,再来禀,无论多晚了都来。rdquo;
穗雨红着眼儿点了头。
楚维琳回到花厅里,江谦已经有些醉了。
他的酒量原本不止如此,只是因着心里有事,一杯杯下肚,就头晕目眩起来。
江谦吃多了就絮絮说话不停,说的不外乎陈年旧事和江溪的事情。
常郁昀不会打断他,听他发了长长的牢骚,这才让人扶了江谦回去歇息。
幸好薛财赶上了,要不然hellip;hellip;rdquo;楚维琳叹了一声。
常郁昀轻轻拥着她,劝道:有些事情,不一定是巧合,还有注定如此。前世我们不在金州,舅父的事情就会跟他说的那样,去年永记的案子,他未必能顺利脱身,也就顾不上海州那里,到最后,溪表妹hellip;hellip;但今生不同,我们既然能帮得了舅父的案子,那命中应当是注定了的,能让你帮上溪表妹。因为我们的轨迹变了,很多事情都会变。rdquo;
楚维琳眨了眨眼睛,细细琢磨了这几句话,末了重重点了点头。
蝴蝶效应吧。
有些事情的确是改变了,这种改变,偶然之中一定也有必然。
就好比朱皇后。
前世在腊月里宾天的朱皇后如今依旧康健,并没有发展成贵妃暂理后宫的局面,元月里他们提心吊胆的就怕接到京里的千里加急,等到了春日里,这悬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朱皇后不死,也许到了严夏,万岁爷也不会驾崩了吧。
这样的局面,是楚维琳和常郁昀乐见其成的。
等回到屋里,楚维琳趁着净面的工夫,使人去二进那儿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