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擎之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曾经也有过生动鲜活人气的小复式，这会儿也是一片寂静无声。
    他不是很喜欢走出房间。
    因为客厅里，那些活着的小金鱼，开花的小盆栽，还有色彩柔和过于女性化的窗帘、地毯，等等，都是凯欣残留下来的痕迹。
    他不是没想过让家里的保姆清理掉，但是又觉得，就这样顺其自然就好。
    一个人闷在被窝里，拒绝了一切的来电，所有短信一律免打扰。
    他算着时间，心知凯欣应该已经随着父母抵达瑞士了。
    他忽然就真的想哭了，却生生忍着，不断跟自己说：她太年轻，太多美好的人生经历还没有体验过，她可以拥有更好的幸福。
    手机我在掌心里，一遍遍搜着市内的外卖美食。
    他出院后叫回来的保姆只是负责打扫卫生而已，而且是钟点工，一天来两个小时。
    秘书说给他找一个会做饭的，他脑海中总是掠过凯欣扎起头发，撸起袖子，站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看着同步厨房教学视频的样子。
    他对秘书说：“让保姆把厨房清理干净，以后，我家厨房不开伙了。”
    秘书非常担心他：“boss，您刚出院，正是需要营养跟需要专人好好照顾您的时候。”
    这时候，易擎之会苦涩地一笑，道：“养不养，我都是残废了，又何必劳师动众？”
    整整两个小时了，市里的外卖几乎被他幽深的眼扫了好几遍了。
    手机的屏幕一直亮着，也快要没电了。
    但是他到现在却是一单都没下。
    怎么就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呢？
    忽而，一道门铃声掠起，易擎之这才挑眉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短信，发现短信呼提示里，还有三个是乔歆羡打的，两个是秘书打的。
    他轻叹了一声，掀开被子，单脚立在地面上，拄着拐杖一点点挪到门口。
    猫眼里看了一眼，是秘书。
    门一开，他有些心烦意乱：“不好好在公司上班，工作时间瞎跑什么啊！”
    秘书一脸无辜地望着他，道：“董事长的老公让我接您去机场，还有随行医生会陪您一起去，说是司南先生已经在宁国f市的机场等着接您了，让您什么都不用带，把中国的病例带上，开了的药带上，处方带上就好。”
    “小乔？”
    易擎之想起未接的乔歆羡的电话，眉宇间尽是满满的无奈。
    秘书赶紧钻进去，换了鞋，关了门，就从门后将折叠的轮椅打开放好，扶着易擎之坐上去。
    易擎之摸出手机给乔歆羡打电话，任由秘书将自己推到了客厅，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电话通了——
    “喂，怎么一直关机？是不是把我拉黑名单了？”
    “小乔，我不想去你那儿麻烦你了，我现在真的挺好的。”
    “我不想夜儿一直哭鼻子，对我来说，让她安心养胎才是最重要的。你确定你不过来吗？宁国新年马上到了，你过来，我们一起过年。”
    乔歆羡说着，又道：“我们单独过，跟司南、芳姨，还有夜儿她爸爸，还有我，没别人了。”
    他不确定现在能不能在易擎之面前提起凯欣的名字，又担心易擎之会顾忌到万一见到凯欣或者乔家别的人会尴尬，所以乔歆羡才加深了解释。
    易擎之的唇瓣紧抿着，良久，才道：“好。”
    于是——
    当傍晚时分，凉沛下班回家的时候，便听见齐叔紧张地吩咐让人布置原来属于萧觅云的房间。
    下人说厨房的地板已经擦得纤尘不染了，床单被套缓过了，洗手间的所有洗漱用品一律清空放了新的上去，就连萧觅云的私人物品也装箱封存好了。
    凉沛诧异地上前，问：“齐叔啊，这是怎么回事？”
    齐叔微微一笑，道：“姑爷说了，小姐在中国的舅舅要来咱们家里叨扰些日子。小姐舅舅在成都没什么亲人了，腿部受伤刚做完手术，没人照顾，所以想接他过来小住，并且留下跟我们一起过个年。”
    闻言，凉沛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夜儿的舅舅，那不就是夜筱柔的兄弟吗？
    夜儿的外公外婆不在了，夜筱柔不在了，在中国可不就剩下这个舅舅了？
    “几点过来啊？赶紧提前弄好，别失了礼数。家里的电梯维护一下，人家也许要坐轮椅的，爬楼不方便。”
    凉沛一边交待着，一边想起夜筱柔那张美丽的令他心碎的脸。
    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情欲上荒唐了一生，可这一生唯一真爱过的人，只有夜筱柔而已！
    所以，即便不看在夜儿的份上，单单是看在夜筱柔的份上，他又怎能对易擎之不亲近呢？
    齐叔连连道：“都办着呢，老爷还请放心。厨房今晚也加了菜了，算是给小姐舅舅接风，只是姑爷说，等人到了的时候，应该已经晚上七点半了。老爷，您饿不饿？”
    “不饿不饿，我等着。”凉沛上楼，顺便道：“我看看你们都把房间收拾成什么样子了，我听说夜儿现在可是把中国的夜氏全权交给他处理了，人家也是个大boss呢。”
    齐叔笑了。
    他忽而觉得自家老爷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晚上六点四十，司南直接开着乔歆羡军字头的越野车穿越重重障碍，静候在机场内部的停机坪。
    终于接了易擎之，司南也是心疼无比地看着他：“舅老爷，我妈说，您要是在凉家住不习惯，就回之前我们的别墅去住，我们都可以从军区大院搬回去，陪着您一起住。我妈的手艺，您也知道，保管给您养的白白胖胖的。”
    易擎之摇了摇头，道：“凉家到底也是江南第一首富，是江南这片位置最好的宅子了，上次凉易白灵堂我去过，果然恢弘霸气，我要住那里。”
    其实，他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跟凯欣一起的回忆罢了。
    不管是军区大院的小楼，还是那个有儿童乐园的别墅，都满载着他与凯欣的点点滴滴。
    司南也没再劝。
    凉夜是饿醒的，孕妇的新陈代谢比较快，超过了惯性的用餐时间还未进食，自然是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