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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考试的作文题叫虚拟与现实。
方映桢围绕题目刚瞎扯完九百多字儿作文,结束铃就响了。
下一门是数学。
他叹口气,坐着等监考老师来收卷子的时候一眼瞥到桌角的黑色涂卡笔。
等会儿还得补一声谢谢。
监考老师抱着收上来的试卷走了,原本安静的教室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上午有两门考试,距离下一门数学开考还有一个小时,学生们可以自主安排时间。
方映桢扭头,发现蒋乾没回班上,靠着墙在翻一个本子。
他捏了捏手里的涂卡笔。
开口和蒋乾说话好像永远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
大概是因为蒋乾身上总有一种生人勿近的疏远感,林超说这样的人多数都是在装逼。
但蒋乾......方映桢下意识觉得这是蒋乾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自然属性。
蒋乾翻了两页以前的错题,抬头发现方映桢在盯着他。
“有事儿?”蒋乾挑眉。
方映桢啊了一声,把涂卡笔放到他桌上:“谢谢。”
蒋乾说没事,放下本子起身出去了。
顶楼的教室都是空着的,除了到年级考试时要做临时考场之外平时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来,所以走廊尽头的厕所也比楼下几层的都要干净得多。
蒋乾从厕所出来洗手,听到身后有人笑了一声。
“还真是你啊。”袁茂说。
“我记得你当时不是超提前批考进一中去了么,”袁茂脸上笑意不减,“怎么又来这儿了啊?我刚还以为我看错眼了呢。”
蒋乾甩了甩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袁茂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松开。”蒋乾看了眼袁茂抓着他胳膊的手。
袁茂阴阳怪气:“小小一个附中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吧?放着一中不上来这儿,是你爸又......”
“蒋乾!”有人喊了他一声,打断了袁茂即将出口的话。
蒋乾抬眼,看到方映桢从门口走进来。
“这么巧,你也上厕所。”方映桢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扫了眼袁茂。
蒋乾感觉胳膊上一松,袁茂冷笑一声出去了。
方映桢又往门外看了几眼,才转头回来看着蒋乾:“你没事儿吧?”
没等蒋乾回答,方映桢又道:“我看刚那逼脸色有点儿不太对劲,估计考得不好心情不爽想找茬,再说两句他能跟你打起来。”
蒋乾开口想说话,方映桢又一脸感叹:“你怎么上个厕所还能跟人打起来啊?”
“......”蒋乾说,“我没跟他打起来。”
方映桢哦了一声,点头:“那就是差点儿跟他打起来。”
蒋乾有点想叹气:“我没打算跟他打起来。”
“啊行行,”方映桢说着往里蹦了几步,“我尿急不跟你说了!”
蒋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拧开水龙头重新洗了一遍手才出去。
为期两日的考试终于结束。
周五各科老师分析期中卷分析了一整天,方映桢就睡了一整天。
下午放学前最后还剩一节张扬的课。
班上除了蒋乾之外都是住校生,一到这时候气氛就格外的愉快活跃。
张扬拿着试卷敲了敲黑板:“来,举个手给我看看,精力充沛energetic的e漏掉的有多少人?”
一帮人乐乐呵呵地举起手。
张扬都气笑了,点头道:“行,扣分扣成这样了还笑呢,挺乐观啊。”
这帮人又傻乐。
方映桢被笑声吵醒,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手机,发现屏幕上有条未读短信。
东站xx快递,取件码142735.
老妈寄的衣服到了,方映桢想,把脑袋抵在桌沿上点开微信,果然有个未读的小红点儿数字1。
[老妈]:衣服大概到了,记得去拿。
方映桢回了个哦。
“方映桢!”张扬突然提高声音,吓得他手一抖,手机掉在桌膛里,发出砰的一声。
“啊。”方映桢抬头站起来。
“来讲一下我刚说的这题语法旁边人不许提醒他。”张扬说。
沈誓赶紧坐正。
“我不知道。”方映桢叹口气。
张扬面无表情地从讲台上走下来,弯腰把他的手机拿了出来。
“先没收了,放学之后来办公室拿。”张扬把手机拿在手里朝他晃了一下。
方映桢叹第二口气:“好的。”
班里响起一些哄笑。
“蒋乾,”张扬重新回到讲台,朝方映桢身后抬了下下巴,“你来说。”
身后响起一些凳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方映桢无所事事地站着,蒋乾念英语的声音经过他的耳朵。
“great□□urprised,hecouldn'tsayaword.过去分词作状语,表原因。”
“很好请坐,”张扬点了下头,又看方映桢一眼,“这题挺简单的,选错了的人要反思。”
终于捱到放学。
林超早在上课的时候就收拾好了书包,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方!网吧走起!”
方映桢低头把桌上的书一本一本塞回桌里:“不去。”
“为什么啊?”林超啧了一声。
“失忆了你?我手机被张扬收走了,还得去拿。”方映桢说。
“那我等你。”林超说。
“不用,我今天还有事儿。”方映桢扭头看向旁边的沈誓,“网吧去吗?超一个人太寂寞了。”
“我不会打游戏啊。”沈誓边背上书包边说。
林超像拽小羊羔似的把沈誓拽走了:“走走走哥教你。”
方映桢拖着脚步去张扬办公室,张扬正坐着在喝酸奶。
“哟,来了。”她冲方映桢笑了一下。
方映桢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中午食堂超市买的小饼干,放到了张扬的桌上。
“嗯?”张扬挑眉。
“打个折吧老师,”方映桢说,“检讨减五百字成吗?”
张扬闻言放下酸奶,有点儿好笑道:“谁让你写检讨了?”
“不写啊?”方映桢有点吃惊。
“写什么啊,让你写你就改吗?”张扬啧了一声,拉开旁边的抽屉把他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他。
方映桢伸手去接:“谢谢老师!”
张扬又把手机往回一收:“记好了啊,下回再让我看到,我真不还你了。”
“行,保证不玩了。”方映桢说。
方映桢从办公室回来,发现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就剩一个值日生在讲台上擦黑板。
这个值日生还是蒋乾。
他从前门进的,蒋乾刚擦完一半,蹲着在脸盆里清洗抹布,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他。
“你值日啊?”方映桢非常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蒋乾点头,没说话,起身开始擦另一半黑板。他的头发有些乱,后面的小揪倒是一点儿没乱,依然看起来很酷,和那晚在bdp的时候一样帅气。
也一样冷酷。
方映桢突然想起了那个早读宋满说过的话。
蒋乾亲手送他爸去坐了牢。
啧。
这么冷酷,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
方映桢不是特别习惯单独和不是特别熟的人待一块儿,准备拿了书包就赶紧闪人。
蒋乾在他身后突然开口:“手机拿回来了?”
“啊?”方映桢猝不及防,转头看着蒋乾没什么表情的脸,“是啊。”
蒋乾道:“恭喜。”
“......”
这声恭喜听起来真心实意,方映桢只好说:“感谢。”
**
方映桢从东站取了老妈寄给他的快递,挺沉,老大一包裹,只能用手抱着。
想打车的时候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方映桢抱着包裹直接往地铁站走。
学校离家里三站地,其实不是特别远,方映桢选择住校的主要原因是不想看到方赋英。
虽然方赋英也基本上不在家。
几年前老妈和方赋英离婚,方映桢的抚养权给了方赋英,老妈去了另一个城市。
离婚之后方赋英很少会待在家,一年和方映桢也说不上几句话。
家政阿姨两周来一次,一般没事儿也不会主动找他搭话。
方映桢习惯家里没人,但不习惯长期没人和他说话。虽然他自己也并不是个什么话痨,但住校总归能让他每晚入睡的时候不那么孤单一些。
方映桢还没到家门口,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小少爷回来啦,”姜嫂笑眯眯地探头出来,“我在玄关扫地就听到你脚步声了。”
方映桢冲她笑了一下:“姜嫂好。”
“快进来,今天科长带了新客人来呢。”姜嫂招招手。
方映桢一进门就听到客厅里方赋英的笑声。
怎么又在家?
他皱皱眉头,换好拖鞋就径直往二楼走。
走到一半方赋英抬头喊他:“方映桢过来。”
方映桢刚想当没听见,就听到身后有人温和地笑了一声:“这是映桢是吗。”
是女人的声音。
他转身,看到方赋英和一个长头发的女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方映桢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