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动那依旧没什么力量的手指，顾灵越缓缓地睁开了她那依旧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
    她现在又是在哪?
    她还活着吗?
    唉，每次醒来都可能是不一样的际遇的人生……
    唉，记忆断得她都不想去回想了的日子……
    唉，算了，算了～
    只要还记得自己的底线在哪，自己姓甚名谁都不重要了～
    反正看这越来越少的记忆，忘记自己名字是迟早的事～
    又一次有些心衰地梳理了一遍自己的回忆，没有发现任何她是如何离开那个充满了血腥味的或许是森林的地方的记忆的顾灵越躺在那算是舒坦的床上，无神地安静地听着那个走来走的忙忙碌碌的脚步声。
    看来多半她是被老张给救了……
    她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但却待她极好，甚至现在都救过了她的命的老朋友呢？
    不管她怎么想，怎么做都是错啊！
    无声地自嘲一笑，顾灵越取下了那个盖在她头顶的毛巾。
    她现在这样子，又能做什么，又能想什么呢？
    她既无立场和能力去责备呵斥他，她也无办法和心情去站在他一边，和他一起与天下为敌。
    她既报不了他对她的救命之恩，她也劝不了他对天下的屠戮之心。
    她还活着干嘛呢?
    她又凭什么不能活着?
    这又是和知道一线会真面目时的选择一样啊～
    为什么人活着总要面对这么多的无奈选择?
    她要是一棵可以什么都不想的树该是多好?
    “你醒了?”
    “嗯……”
    按下她那有些不太安分的手，他端着那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药材熬成的汤药，看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他的动作很是温柔，很是安静，很是平凡，仿佛那最近几天的腥风血雨的经历都是虚幻的……
    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讨魔联盟的人好像突然找到了辨认他这样的外来者的方法。
    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一夜之间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他瞬间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
    虽然事实上，他的所作所为也确确实实和那些杀人魔头相比不逞多让……
    在逃跑的途中，他也看见了顾灵越那在这世界认得义父满世界贴得寻找他义女的广告，他也发现了他和小顾在一定范围内的时候，只要他不做什么异常的举动，那些有探索方法的人也一般发现不了他的异常，就好像那些方法在这范围内失灵了～
    小心翼翼地打听了一会，隐隐约约知道了那方法是从小顾那义父在的圣剑宗里传出来的消息后，他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虽然这想法还需要时间的证明……
    但只要有了想法，他只要慢慢地实践就好了～
    目光深沉得看了看那依旧没什么焦距的眸子，老张温和得像一个照顾自己生病妹妹的大哥哥一样，扶起那依旧显得格外无力的的身体，微笑着开口。
    “这温度应该是可以了……”
    “来！”
    “是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中药?”
    闻了闻那空气中弥漫的药材特有的苦味，顾灵越没有再多挣扎，就选择了还是默默地先生存下去。
    毕竟不管怎么说，活着才有未来……
    活着才谈得上选择……
    “嗯，应该算是吧～”
    他的手顿了顿，因为她最近几天一直都昏迷不醒，他好像也没有准备解苦的糖果，她不会因为苦就不喝药了吧?
    虽然说，这药是那些医生，还是药师什么的苦想了好久才勉勉强强拼凑出来的也不知到底对不对症的药……
    但能稍稍缓解一下她那怎么的解不出来的垂死的症状也应该是要多多少少喝一点吧?
    他还真怕她就这么因为少喝了一次，原理什么的反正他看不懂而显得莫名其妙的药，而命丧黄泉……
    反正不管是暂时的仅仅地只是把她当护身符也好，还是真正的把她当成这世界唯一的同伴也好，抑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都不希望这唯一的可以听他说话的人就此消失。
    沉默了一下，小顾压着尽量显得平淡的声音开口了。
    虽然她还是有些摸不清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复杂的曾经她以为很熟悉的熟人，但是她知道他是不会害死她的就好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活在当下。
    “我自己喝吧……”
    “谢谢了。”
    听到那声套而疏离，但勉勉强强还算是平静的道谢，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反而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庆幸她还愿意理他。
    拉着她那到处乱晃，到处乱摸，却还是没什么力的手，他把那或许对她还是有点重的碗小心又郑重地放在她的手上。
    陪在她身边，他默默地看着她那有些笨拙，却又有些豪放的端起药碗放到嘴边就仰头全部喝下的动作。
    还好没洒多少～
    不然又要换衣服了～
    想到换衣服，他的老脸微微红了一下，又暗自安慰了一下自己，那不是趁人之危，只是换一下衣服而已……
    为了照顾这没有意识的人，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都是很正常的事。
    反正她那时是没有意识的，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她应该会理解的吧?
    他偷偷瞄了一眼那个显然还没想到意识到那一件事的捧着碗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的顾灵越，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还真怕她生气……
    站起来揉了那个被仔仔细细洗过梳过而显得光滑细腻的秀发，从顾灵越的手上拿走那被她捧了很久的药碗，老张温和说道：“喝完了药就早些休息吧～”
    “我看你的精神，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嗯，谢谢……”
    说真的，她现在当真是有些困了，喝药的时候都想打瞌睡了～
    她为什么总感觉有谁在用她的大脑处理一堆她自己都阅览不了，理解不了，处理不了的信息呢?
    唔，好困～
    是幻觉吧?
    她的脑袋又不是电脑，怎么可能被其他人借着用～
    迷迷糊糊地，顾灵越又一次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床上，连被子都没来得及拉上……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那个又一次失去意识的宛如尸体的队友。
    还真是说睡就睡，说晕就晕啊～
    伸手摸了摸小顾那温度暂时被压下去的额头，他又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这样也行吧～
    这样她也就真的没有能力离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