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假戏真做
赵建国茫然无助地望着周遭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在众人眼中,他们孩子的老师赵建国就像一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教不像教,玩不像玩。
罗树林手里的拐杖再次落下时,赵建国连忙伸手挡住石头那个已经被拍红的臀部,拐杖带着呼呼的风声直接打到他的右手臂。虽然只有两分力道,不足以伤及皮肉,但是滚圆的拐棍隔着一层衣服击打,肉体表面的皮肤还是感到酸痛和发麻。
在罗树林的淫威之下,可怜的石头早已泣不成声,赵建国直接挡在他面前,出手握住对方的棍子,轻声叫道“罗校长,都别打了!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你打孩子算什么事儿!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有种冲我来,只要您能消消气!我倒是无所谓!”
罗树林猛然一怔,十分惊讶地盯着赵建国。他没想到这小子假戏真做,甘愿为自己的学生挨棍子。围观的人群根本听不见这一老一少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他们只看到校长眼神里的怒火已经暗淡,脸上的表情却不可描述,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
“你们这一大一小都造反了不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法伺候!”罗树林一边低吼,一边举起拐杖,一下下地敲击赵建国的脑袋,敲得脑袋上的颅骨发出清脆的响声,好比念经的和尚敲打手中的木鱼。
石头立即停止哭泣,他挣脱赵建国的护拦,一溜烟跑回狗蛋和二少爷的身边,跟随小伙伴们一道,一脸茫然地盯着他们那个在课堂上表情严肃,唯我独尊,不容侵犯;课余时间却跟他们打成一片,追逐打闹,嘻哈搞笑的赵老师。
可就是这么一位平易近人的赵老师,却在校长的面前表现得十分顺从,犹如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每当罗校长欺负他时,他总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可谓是逆来顺受,甚至助纣为虐,跟他们心目中的好老师形象相差甚远。
赵建国没想到这老家伙不按套路出牌,对方下手的力度已不是一般的狠。虽然不致于被打得头晕眼花,但他的头在对方拐杖的连环敲击之下,还是长出大小不一的肿块。
他抬起头,盯着罗树林那张不怒自威的老脸,眨巴眼睛示意对方该收手了,再打下去,头颅都要被打裂了。可罗树林并未因此消停,赵建国忽然想到棍子里暗藏的玄机。老家伙要是不小心触碰把柄的机关,弹出的飞镖伤及无辜怎么办?
想到这里,赵建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硬着头皮拔腿就跑。罗树林似乎还不解气,继续挥舞棍子追打。围观的众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这老家伙为老不尊,肆意妄为。
闻讯赶来的治保主任猛冲上前,伸手拦住罗树林,叫道“校长同志,不可动手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稍安勿躁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
“你别多管闲事,我在清理门户。”罗树林瞟了对方一眼,立即发出警告,挥舞棍子,继续往前冲。
治保主任随即抓住罗树林手里的拐棍,阻止对方。
罗树林气呼呼地大喊“我可是国民政府特派员,也是振兴小学的校长。你无权干涉学校的事务。”
“我不管学校的事情,但你不能打人。因为这是我们的地盘,不许你在此撒泼!如果不是看在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份上,你早就被我们驱逐出境。赵老师虽然在生活作风上犯了点小错误,但他已经改过自新,已经是一个好同志!”
治保主任撒开紧握拐杖的右手,义正辞严,不卑不亢地大吼。罗树林自知火候已到,再闹下去,只会搞得大家都不愉快。他知难而退,回归迂腐成性,欺软怕硬,以大欺小的本色,转身冲着五十米开外的赵建国怒吼“你小子给我滚远点!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我准备上报国民政府教育部,你已经被开除了,赶紧滚犊子!”
罗树林一边嘶吼,一边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声中,满腔怒火,大步流星地往教工宿舍走去。赵建国依依不舍地冲远处的孩子们招手示意。狗蛋和石头等人故意把脸转过一边,石头厌恶地瞪着他。他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然后转身离开。
罗树林怒气冲冲地回到赵建国的住处,把对方那个猪圈一样杂乱无章,垃圾满地,臭味扑鼻的宿舍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书籍,衣服,行李箱等物品统统被他扔出门外。远看好像遭到土匪的洗劫,满面狼藉,凌乱不堪。
已经到校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地簇拥在一起围观,他们不明白自己的赵老师为什么被校长赶走了。这个有点老态龙钟的校长为什么大动肝火,老是往外扔东西?赵老师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违抗校长的旨意?在他们印象中,第一次看到校长大发雷霆,就像头暴跳如雷的狮子一样,令人感到可怕。
石头和狗蛋等小伙伴战战兢兢地捡起罗树林从屋里扔出来的物品,罗树林大声呵斥道“谁批准你们收拾他的东西?谁让你们收拾东西?赶快走开,统统回教室上课。”
“李老师,你赶紧驱散围观的学生,带他们回教室。”罗树林转头叮嘱那个新来的老师李霞红。她是一个刚从女子师范学校毕业不久的姑娘,年方二十五岁,长得眉清目秀,落落大方。李霞红拉起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石头和狗蛋等人,开始耐心地劝说和驱赶学生们回教室。
此时围观的部门民众逐渐散去,有几个热心的群众逮住治保主任,发问“国民党派来的这个老家伙实在太嚣张了!老刘,你们干嘛不去管管他,挫伤他的嚣张气焰,让他知道你们共产党的厉害!”
“管?我怎么管?那个常年被这个老家伙欺负的愣头青,有手有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连他自己一点都不会反抗。请问还有谁帮得了他?”治保主任老刘愤愤不平。
“唉,这年头老实人总是被人欺负!”那几个人摇头叹息,各自散去。
站在不远处的赵建国,一脸茫然,仿佛一只被狼群围追堵截而惊吓过度的野兔。治保主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鄙夷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怜悯,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