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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嫉,他怒。
怒自己竟会疏忽大意,让她被换进了宫来……
他蓦地更觉悔恨、惊惧。
早知如此,他昨夜就不该受她蛊惑,更不该被她撩拨得情难自已,在她身上四处留痕……
她若是被察觉她非处子,会如何?她若是因身子不适而失手,又会如何?
诸多忧虑袭上心头,他只觉又气又怕,止不住周身的颤抖。
她明媚的笑靥浮入脑海,燕行知的眸中如有火烧。
他的初九,不能有事。
他不准她出事。
他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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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宫之令既出,晋王麾下将士奋起而克之,所向披靡,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打通了道路。皇帝亲信大将被燕行知设计堵在了城外,宫内禁卫几近被杀绝,迟迟不闻皇帝之命,城中余下将士一盘散沙,乱成一团。
事情甫一落定,燕行知步履匆匆直往寝宫而去,行至内殿,众人皆守在门外,不敢入内。他登时心鼓大作,迈步入屋,抬眼一寻,只见那皇帝的遗体躺在龙榻之上,衣衫凌乱,那咽喉处的血液早已凝滞成块,而那淌到榻上的,染红了一大片被褥。
燕行知顿了一下,环顾一周,却未见初九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唤道:“初九,出来。”
却是无人应。他回身,问门外的内侍道:“那名妓艺何在?”
内侍却是低头道:“回王爷,奴才不知。”
他怔忪片刻,心中明光一起,只觉她许是会像从前那般,从屋子的某个角落里蹦出来,捂住他的眼睛,柔声问道“猜猜是谁”。
若是她当真能如此活脱,想来定是无碍,那他——
正想着,便听门外有人走近,他脸色一亮,回眸看了一眼,却见是柴钦。
燕行知一敛眸,三两步近前,只问道:“初九何在?”
话落却见柴钦面色有异,颔首未语。燕行知登时心乱如麻,他眯眸道:“带本王去见她。”
柴钦一让,将他带去了前殿。
甫一入殿,目光触及那御座边的身影,他瞳眸猛缩,大步上前。
只见她双眸闭合,安祥地伏在御座一旁,面目柔和。就好似,在他与她相处的多少个日子里,她温顺地伏在他的膝边一样。
燕行知流经四肢百骸的血液一滞,僵硬地蹲去她的身前,目光漆然,紧紧地盯着她不放。
“初九。”他蓦地开腔,却是微哑。
她没有醒来。
分明,每当他这么唤她的时候,她都该扬脸对他笑的才是。
他抬手,指尖颤动不止。他想极了碰她,却又怕极了碰她。
他的手轻轻地落在她早已凉透了的脸颊上,却又似是有一团烈火,顺着他的手臂,烧进了他怀中。火焰如猛兽一般撕扯、啃噬,将他焚烧殆尽。
可他,却好似不知疼。
他猛然抬眼,目光如刃。
望及那安插入内殿的将士,燕行知起身,抬手掐上了那人的脖子,眼眸通红,他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本王不是说过不准碰她么?!”
那将士无法呼吸,面色铁青,却听一旁的柴钦道:“王爷息怒!初九身上,并无剑伤。”
燕行知一顿,松了手,神情恍惚。
柴钦见此,抬手呈上一物,却是再道:“王爷,这是初九……拿在手里的东西。”
他垂眼看,一震,只见那物正是国玺,复又听柴钦道:“她是吞毒自尽的。”
燕行知身形微晃,沙哑着嗓子问:“她临去前,可有说些什么?”
“她说,若是阿柳不必死,还望爷留其一命。此外,她还说……她定会将这天下,双手奉上与您。”
喉中一堵,他再也说不出一字半句,视界模糊。
他恍惚想起,那年初见,她吻他嘴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谢谢爷;花入楼中,她跨坐在他的膝头,对他说,奴家想您了;王府深院里,她扑进他的怀里,对他说——
她说,倘若那人是爷,奴家便是心甘情愿。
她说,除了爷,奴家谁也不想给,谁也不想要。
她说,奴家除了爷,再不会有旁人。
那双眼,纯粹,溢满了光。
八年,一如既往,还是那年,他第一眼望见时的模样。
她说——能为爷做事,奴家此生无憾。
初九的今生,无憾了。
可他的今生,即便谋得了天下,却也再得不到圆满。
只因他的余生,不再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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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祐元年春正月,晋王登基,大赦,改元。
新君登基以来,知人善任,勤政爱民,不过十年功夫,便使得大昭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只见那上京幽夜,华灯高悬,花街柳陌深处,花入楼繁华依旧,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是夜,新任花入楼鸨母的上京名妓柳迢迢,正在张罗着今夜花魁登台献技之事。却听一侍女来寻她,道:“柳妈妈,大贵客。”
闻此言,柳迢迢吓了一大跳,匆忙撂了手中的事务,吩咐道:“好生伺候着!都给我好生伺候着!”
说着,赶去了那人惯用的雅间。
叩门罢,只听里头传来那人低沉的声音:“进来。”
她小心翼翼推门而入,便见那人一袭玄衣,坐在榻边,兀自执子而弈。他落白子时落得极快,却每每在落黑子前都会停上片刻,似是回想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