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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琼暄不知不觉手上下了死力道,这些年他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别的皇子的母妃都是世族之女,出身名门,而自己的母妃,当过歌女,做过奴婢,自己生来就低了别人一头,他费尽心思的往上爬,好不容易有了一种终于可以和别人平起平坐的错觉,可燕和帝的一句‘贱婢之子,安敢妄想’生生将他打回了原地,他才终于明白,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哪怕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可在燕和帝的心里,自己仍然是贱婢肚子里出来的小贱种罢了,天生的轻贱不值一提。
“你特别看不起奴婢?”温琼暄忽然松了钳制,冷笑一声对外吩咐道:“把她丢生死局里去。”
生死局,京中豪绅拿人命博弈取乐的场所,被卖到这里的人大多连奴婢都不如,被那些豪绅逼着在比武台上博弈,美其名曰赌命,生死局,一死一生,一方命陨,赌局终结。
每局都能赢的可能性终究是渺茫,这里的人每一刻都无限逼近死亡。
钟宁既然看不起奴婢,温琼暄就偏要让她用这种连奴婢都不如的供人作践的赌局死去,她自认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温琼暄就偏要将她碾在烂泥里。
钟宁脸颊涨的紫红,耳朵中更是嗡嗡作响,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待听到生死局三字,不由目露惶恐之色,拉着温琼暄的衣角求饶道:“不要,你杀了我,你直接杀了我啊!”
温琼暄抬脚微一用力,钟宁便沿着台阶滚落阶下,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只冲人吩咐道:“还不带下去。”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闷响,钟宁在不远处的石桌前缓缓倒了下去,额头和石桌的一角满是鲜血,夜无歌面露不忍之色,终是不敢多说什么,她下去看了一眼,回头对温琼暄老实道:“咽气了。”
“处理掉吧。”
夜无歌道:“宫里若是问起来要怎么办呢?”
“弄死一个妾罢了,还要向人交代?”温琼暄最近性情愈发阴沉喜怒无常,随口敷衍道:“急病暴毙。”
夜无歌向他施了一礼,匆匆去处理了。
钟意听初云说起这个消息倒也不意外,她将刚洗过的头发绞干,望着窗外道:“下雪了吗?”
初云道:“刚飘起来的雪花,王妃要出去看看吗?”
“允檀在就好了,”钟意低声嘟囔了这一句,闷闷不乐的趴在桌子上发呆。
今年的第一场雪,钟意是想陪着顾允檀一起看的,可是顾允檀这几日忙起来便没完没了,半夜三更的回来几乎是常事,想起这个钟意就不开心,她苦恼了好半天,突然开口道:“备车。”
钟意心中有种隐秘的高兴,“既然你不回来陪我看,那我去找你看也是一样的。”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到了地方还是不太好意思进去打扰,只撑了柄寒梅伞,小可怜似的立在雪中等着。营里的副将认识她,上前打了声招呼想请她进去,被钟意婉言谢绝了,他又道:“那我去请王爷出来?”
“不必打扰他了,我没什么事,在这等着就行。”
那副将也是个心眼实的,钟意说不必打扰,他就真的没去打扰,一直到天色擦黑,那副将进去给顾允檀送东西才顺嘴提了一句,顾允檀恨不得拿折子拍死他,“你怎么不早说。”
“是王妃不让我说的,王妃自己说的她在外边等着就行,”副将表情蛮委屈,顾允檀也没跟他多做纠结,起身出了大帐。
钟意也不知在雪里站了多久,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让人心疼的紧,一看到顾允檀出来忙笑着扑了上去,顾允檀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在手掌上哈了口气捂住了她的耳朵,“来了也不进去,也不让人跟我说一声,冻成这样存心惹我心疼呢是吧?”
“那你心疼了吗?”钟意偎在他怀里小声撒娇,“我就是想让你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小傻瓜,”顾允檀触及她的衣物,发现上面被雪花给浸了个半湿,忙解下自己的大氅将人整个裹进怀里,回头对人吩咐道:“回府里找身干净的衣服来。”
顾允檀将人拦膝抱了起来,大步往营里走,钟意连忙挣扎,“我不进去,你忙完了吗?忙完了咱们就回去吧。?”
“等她们把你衣服送过来,这样回去要着凉的,”顾允檀倒是没停下脚步,钟意不太好意思的把头紧埋在他胸口,耳朵尖都是红的,还好京畿大营军纪严明,大家各司其职倒也无暇注意他们。
顾允檀将人安置在小榻上,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把你的湿衣服脱下来,先将就着穿我的,不然要着凉的。”
钟意乖乖听话,把自己整个裹在顾允檀的外衣里,上面还残留着顾允檀身上的薄荷香气和体温,钟意贪恋的深吸了一口气,顾允檀转身倒了杯热茶塞进她手里,就势蹲了下来把她的一只脚搁在掌心,“鞋子也湿了?”
顾允檀倒也不嫌弃,脱了她的鞋袜把她冰凉的双足抱在自己心口暖着,钟意微微挣动了下,不太好意思道:“我待会拿热水一泡就行。”
“刚受了凉还拿热水泡,你脚是不想要了吧?听话,这样捂热了就好了,不然要生冻疮的,”顾允檀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变,随口道:“还没问你呢,怎么突然想起来过来接我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钟意到底没好意思把那句‘我就是想让你陪我看雪’给说出来,生硬的转了个话头,“我来查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