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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一言,人这一生,能有多少十年?大好的韶华,别犯傻。我言尽于此。”最后劝了一句,陶善行不再多谈。
岳湘双眸泛红,倏尔落下两道泪来,却笑着道:“可笑我随他数年,最后知我心意者却是你。”她说着揉揉眼,将泪痕狠狠拭去,“我引你前来,本也不为炫耀,只是想知道能让他另眼相待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人。你让我惊讶,如果是你,他也许……也许会变……”
话虽如此说着,可数年感情,到底心有不甘,她一掌按在那画上,又道:“你也不必得意,这些年我伴他左右,最是明白他为何迟迟不娶。他将我视如兄弟,又认你为妹,从未承认过你是他的妻子。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同是天涯沦落人而已。你好心劝我,我承你此情,也还你一句。他心有所爱,已逾十载,如他心头朱砂,谁也碰之不得。就算你是他的妻子,他也不会爱上你。”
陶善行便随她将目光落在画上,画中少女年岁尚幼,不过总角之年,看不出是何人。画已有些年头,却仍旧保存得极好,当是穆溪白少时所画,笔锋虽不成熟,但观其眉眼神韵,却有浑然天成的骄色,可见穆溪白用心用情之深。
“因为她?”她问了一句,想起坊间所传,关于穆溪白那荒唐的择妻要求,似都有了答案。
“是她!让我这十载倾慕空付,可我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岳湘怒上心头,扬手便将那画扫落地面,“没有人知道这画中人是谁,当初穆家为他议亲,他所提要求,皆以这画中人为廓,什么高门贵女,明艳大方,琴棋书画皆备,呵呵……可她到底是谁,他却从没说过。这些年,她仿如影子,无所不在。你若想得穆哥的心,便要打败她,打败这个……谁也不知道的女人。”
陶善行被她说得勾起浓重好奇——合着当年她身为秦家三姑娘之时,会与穆溪白定亲,竟还是因为这个女人?他照着这个女人的模子提的要求,偏巧被她对上了,于是才有了那门亲事?
真是……荒谬。
她心里有丝愤怒,虽说那门亲事未成,虽说她斩断青丝并非全然因为这门亲事,但,知道自己曾为他人替身,曾经作为秦三姑娘的那丝骄傲忽又跳出作祟,而偏偏这个男人,如今是她丈夫!
她蹲下身去欲拾画卷,想看清楚这画中之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连她都沦为其替身,只是手
才刚伸出,手背便被突如其来的无形之气抽中,她疼得缩手,手背上已添一道血痕,屋外有人疾风般转入,转眼已将那画卷拾到手中。
人影落定,穆溪白握着画卷站在二人面前,垂目看了眼画中之人才抬头,目光从陶善行与岳湘身上缓慢扫过,眼底覆冰,唇抿如剑,再不是早上在水榭里嬉闹的男人。
“谁让你们进来的?”他开口,似乎一丝怒气都没有。
“与她无关,是我想见嫂子,所以把人骗来这里。”岳湘先开了口,“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穆溪白便定定看她,倏尔唤她名字,“岳湘……”他唇角勾起凉薄笑意,不问缘由,只道,“你以后不必再踏进我穆家。”
岳湘似乎早有预料,朝陶善行点点头,转身踏出归愚斋。
最后那一眸似在说,瞧吧,十载交情为赌,也敌不过这一卷画。
陶善行握着手腕慢慢站起,并不想解释什么,也随着岳湘往归愚斋外走去,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站住”,她方止步微微侧头,听穆溪白道:“以后不要到这里来。”她再度迈步,用背影作出沉默回应。
等人走远后,穆溪白才将那画展开,盯着画中之人,久久未醒。
他的心头,确有一滴碰之不得的朱砂血。
那个人,艳如玫瑰,本是他高攀不上的灼灼骄阳,却在阴差阳错之下与他定亲。
可终究无缘——她为拒婚削发出家,不愿嫁穆家纨绔。
他二十三岁那一年,她病故南华庵,他却被迫成亲,另娶她人。
他害了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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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善行捧着伤手回凌辉阁没多久,就听到穆溪白发落了归愚斋书童、训哭帮岳湘的穆从婉以及传令全府禁止岳湘踏足穆府的消息,倒是没有和她有关的动作。
但那又如何?陶善行气不顺!
本来被岳湘叫去归愚斋莫名其妙一通说,她就很不高兴了,凭什么穆溪白自己惹的桃花,还得她去收拾这烂摊子?好吧,烂摊子她收拾了,又蹦出个梦中情人来,她一想自己差点被视作她人替身,那气就更加不平,手又挨了穆溪白一下子疼得不行,陶善行心里委屈得难受。
难受得夜里睡不着觉,她恼火地披衣起来,借着这股火气在书案前竟将那份合本连财的契书草拟出来犹嫌不够,又把茶馆书局需要的银钱预算草草算出,这才消了那把火,只在心中暗下决心,和穆溪白这人,谈钱可以,谈感情就免了。
他们两个,还是好聚好散吧。
穆溪白又在书房呆了一宿,到早上才回凌辉阁,刚踏入院门就听见陶善行可怜兮兮的哀嚎。
“疼疼,榴姐你轻点!”一夜未睡的陶善行顶着眼底浓浓黑青,正坐厅上让榴姐揉手。
手背上的血痕经过一夜竟肿了半指来高,颜色发紫,印在她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着实触目惊心。榴姐心疼,拿来药酒一边给她揉手,一边说:“不把淤血揉开,这肿下不去,你好歹忍着些。这伤看着也不像是你自己摔的,谁下手那么狠,把你的手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