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于寒舟一边往里爬,一边说道:“不然呢?你让我坐在下面玩吗?我不要。”
说话时,她已经爬进了床里,坐在自己的铺盖上。
贺文璋看着她盘腿坐好的样子,不知怎么,脸上又有点烧。
“那好吧。”他垂下眼睛,手指蜷着,犹豫着问:“那我,我要坐着,还是躺着,又或者趴着?”
“你躺着吧。”于寒舟说道。
贺文璋便道:“好。”
慢吞吞地躺下了,抓起被子盖在身上,将脖子以下都盖得严严实实,板板正正,然后躺得笔直笔直的。
于寒舟看着他这样,颇有点想笑。也不跟他打招呼,直接伸手,抓过他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起来。他的头发干了后,手感更好了,微微有点凉,柔顺又丝滑。
她爱不释手,摸了又摸。
而贺文璋又感觉到发根处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便想到这是自己喜欢的人带来的,而她离得他那么近,空气中满是她的味道。
他不好意思闻,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嗅了满胸的馨香,心脏跳得急促又无状,让他简直怀疑都被她听到了,躺得笔直的身躯更加僵硬了。
于寒舟当然听到了他呼吸的急促,离得这么近,她只看着他起伏的胸膛就知道他此刻多紧张。
她把这归因于,他之前没有小伙伴一起玩耍,所以不太适应这么亲密的方式。尤其,这个小伙伴还是个女孩子,所以他会害羞和紧张。
“你来,躺我腿上来。”于寒舟伸直了自己的腿,对他说道。
是贺文璋自己提出来的,两人是朋友。所以,他一定对她没有别的想法。
而她对他也没有别的想法。他这样的身体,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喜欢他的。她不想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结果他却早早去世了,那样太残忍了。
所以,既然是小伙伴,就不要在意性别了,单纯一点玩耍,时间久了就不会害羞了。
贺文璋怎么能不害羞?!
虽然做朋友是他说的,可是他没有控制住自己,他对她有了好感。她之前摸他的头发就罢了,现在还让他躺她腿上?
这怎么行!
他脸上爆红,几乎是立刻把自己的头发抓回来,塞进了被子里:“不,不要,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于寒舟诧异地问,“我们是朋友,你在想什么啊?”
贺文璋在想什么,怎么能告诉她?!
“不行。”他只摇头道。
于寒舟托了托腮,说道:“我们都睡一张床上了,日夜相对的,你不会还害羞吧?那你把我当兄弟,当哥们,好不好?”
睡一张床的时候,也没见他害羞。现在不过是让他躺腿上,还隔着一层被子呢,他窘什么?
“我是把你当姐妹的。”她诚实地对他道,“所以我就不害羞。你也别害羞了,怎么样?咱们要一起过日子,过很久呢,你总是害羞,介意男女之别的话,还怎么过日子?”
天天介意这个,介意那个,好麻烦的。
听到“我把你当姐妹”,贺文璋心里浮出了羞愤的情绪。什么姐妹?他就算再病恹恹的,可他也是八尺男儿,是堂堂男子汉!
“好不好啊?”于寒舟见他垂着眼睛,绷着一张脸不说话,便伸手推了推他,“我保证很舒服的,来不来?”
贺文璋扭头:“不。”
于寒舟没理他,直接上手,把他的脑袋抱自己腿上了。
贺文璋大惊:“你,你放开我!”
“乖啦。”于寒舟说道,“让我摸一摸,我们是朋友嘛,你还说要对我好,结果我现在连懒觉都睡不了,我摸摸你的头发都不行吗?”
贺文璋顿时纠结不已。
而于寒舟已经果断上手了。纤纤十指爬入他的发间,为他梳理着头发,并轻轻按摩他的脑袋。
过于舒适的感受,让贺文璋想挣扎的心都变得无力,小小挣动了两下,就躺她腿上不动弹了。
“可以吧?”于寒舟见他不动了,就笑道:“都说了不会骗你。”
贺文璋张了张口,半天才道:“嗯。”
于寒舟笑了笑,继续给他梳理。
贺文璋一开始还睁着眼睛,没过多久,就眼皮直往下坠。
于寒舟继续给他按摩,直到他睡得沉了,才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回去。
是的,她不仅仅是要摸他的头发玩,还是为了助他睡眠。人的脑袋上有无数的神经和穴位,稍加按摩,会有帮助睡眠。
而睡得好了,身体就会好一些。于寒舟之前不管受了多重的伤,睡一觉醒来,整个人都会轻快许多。她觉得,身体在人睡着后,会进行自我修复。
所以,如果贺文璋能够睡得沉一点,他的身体就会尽可能的自我修复。而他今天经受了不少波折,恐怕身心都很疲惫,好好睡一觉,对他有好处。
于寒舟帮不了他别的,但是在这种小细节上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的。
他是她的朋友,她由衷希望他好一点。
第019章
等贺文璋睡着后,于寒舟也轻手轻脚地躺下了。
她才不会去次间睡。如果她去了,一定会传入侯夫人耳中,到时侯夫人就会来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分房睡?
虽然有贺文璋来应付侯夫人,但是她也跑不了。与其应付侯夫人,她更愿意应付贺文璋。
翠珠在外头等了良久,没有等到于寒舟出来去次间就寝,心下松了口气。看来奶奶又把大爷说服了,想到这里,心中更加佩服起来,奶奶可真有本事。
因着常大夫说了一句,晚上可能会有状况,因此丫鬟们连衣裳都不敢脱,更不敢睡沉了,只等着一有动静就爬起来伺候。
于寒舟也没有睡得很沉。她每隔一会儿就醒来一次,摸摸贺文璋的额头和颈侧,看看他有没有出汗,有没有发热和不适。
幸运的是,他一晚上都很安静。
快到天亮的时候,于寒舟终于确定他大概不会发病了,沉沉睡去。
贺文璋睡了一个好觉,甚至做了一个美梦。
他又像小时候那样,梦到自己成了一只猫,被一个女孩抱在怀里,撸着脑袋,捏着脖子。
他很小的时候,每次生病了,都会做这样一个梦。梦里他是一只三脚小猫,跟一个生活环境很不好的女孩生活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让他虽然从小身体就不好,脾气却没有多坏。
因为他觉得,生活实在太难了,而他又太幸运了,生在这样的人家,病恹恹的什么也不能做,却也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
甚至更好,因为还有很好的大夫给他看病,有许多下人伺候他,给他解闷,照顾他的生活。
那个女孩什么都没有。她生活在一个非常恶劣的环境中,每一顿饭都需要拼命去挣。她还那么小。他每次变成猫,都会看到她身上有许多的伤痕。但她生活那么困难,还是愿意分一口吃的给变成小猫的他。
贺文璋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并不是真的,可他还是忍不住自省,分外珍惜现有的生活。
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做这个梦了。九岁之后,他就没有再做这样的梦了。没想到,时隔十年,他又一次做了这个梦。
美美睡了一觉的贺文璋,浑身都舒展着,躺在床上不动,一时间没有从那种满足的舒适感中回神。直到渐渐的,他听到身边有轻微的呼吸声,整个身体慢慢僵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无法忽视的,已经被他所熟悉了的馨香。贺文璋僵着脖子,缓缓转头,就看到身侧睡着一张安静的容颜。
她脸颊红扑扑的,五官说不出的精致,睫毛又长又浓密,安安静静睡觉的样子,令人的呼吸都不禁屏住了,唯恐打扰到她。
贺文璋的呼吸屏住了没多久,就忍不住了,不得不轻轻吐出一口气,再轻轻吸气。
他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抿住了唇,努力克制着往上翘的嘴角。
她昨晚没有走。
他让她去次间睡,她没有去。
而昨晚他睡得那么熟,是因为她给他按摩吧?昏昏欲睡之际,他感觉到她在用适中的力道按摩他的脑袋。
所以,她说想摸他的头发玩,并不是真的,那只是个借口,她只是想把他哄睡。
把他哄睡后,她还留了下来,哪怕他让她走,她也没有走。
她这样喜欢跟他在一起。
说不尽的欢悦从心底升起,贺文璋从未尝过如此浓郁的甜味。
昨天被她梳头发的时候,他以为是最快乐的事了,没想到,此刻他就尝到了更大的快乐。他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快乐包围,无数的快乐从心底咕嘟咕嘟往外涌。
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子,不图回报,什么也不计较的照顾他。
他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吧?否则,怎么值得她对他这么好?
他既感动,又骄傲,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满足感中。看着身边安静的睡颜,眼睛一下也舍不得眨。
直到肚子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他脸色一变,立刻捂住了肚子,想要按住那不合时宜的叫声。然而已经迟了,身边的人已经被他惊醒了。
他有点懊恼,看着她道:“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于寒舟其实是生物钟到了,她早上都是这个点醒来,眨了几下眼睛,她缓缓清醒过来。再听到一声声清晰的咕噜声,忍不住笑起来。
“你饿啦?”她爬了起来,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见他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就有点高兴,“昨晚睡得还好?”
应当是很好的,看他的气色就知道了。
“嗯。”贺文璋也缓缓坐了起来,有点赧然,有点感激,“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他想到被她抱着脑袋按摩的情景,整个人就浑身发热。可惜,昨晚她按摩得他太舒服,他甚至不记得躺她腿上的感受了。
幸好不记得,要不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多窘迫。
“不客气。”于寒舟歪了歪头,用轻快的口吻道:“我们是朋友,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她常常听他说“对不起”,“连累你了”,觉着这应该是他没有过小伙伴的原因,所以打算教给他,什么是小伙伴。
小伙伴会互相包容,不怪罪对方,也不怕连累对方,一起开开心心地玩耍。
所以她会在他每次说“对不起”“谢谢”后,告诉他“没关系”,这是应该的,小伙伴都是这样的,她会照顾他,他也要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力量和帮助。
她眼神澄澈,带着沉静和抚慰人心的力量,让贺文璋本来激动的心情渐渐沉淀下来。
他看着她,缓缓点头:“好。”
他们是朋友。她是这么好的人,能做她的朋友已是极大的幸事,他再没有什么不知足。
“来人!”于寒舟下了床,朝外面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