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
薛凡清被戳穿,也不争辩,道:“我原本也没想能瞒过你们,你们身上的冥珠,放眼整个修真界谁不想要?”
曲灵霜听到薛凡清的话,心中痛极,原来师尊一直是想要自己身上的水冥珠的。
他突然想到自己入天墟宫后,师尊对他总是很冷淡,从不主动教他任何东西,总是让韩亭州代为教授。
不论他做得多好,师尊从未有过一句夸赞,总是冷言冷语,从未对他有过一个笑容。
曲静空要他每月必须回玄清观一次,原来不是因为念他年幼离家,而是要确认薛凡清没有对他下毒手。
想到这里,曲灵霜心中多年来的疑惑总算解开了,却也无法释然。
薛寻芳冷冷地对薛凡清道:“你终于承认了。”
薛凡清见曲灵霜望着自己凄然的目光,知道自己的话伤到了他,便叹息了一声道:“你不必如此看着我。我承认你刚入天墟宫时我确实对你起过心思,但你师父护着你。后来时间一久,我便……唉!”薛凡清想要解释,却不知为何又不说了。
“你想要复活谁?”鬼王上前看着薛凡清问道。
“我想要复活谁?你们不都知道吗?我想要复活我师尊啊!”薛凡清惨然一笑,毫不隐瞒:“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的执念便是复活他。天地元气枯竭,生灵涂炭,与我又有多大的关系?冥王降世要行末日之罚,死的又不止我一个!我为什么连名声都不要了,一定要去当这个恶人?”
若不是薛寻芳之前发了话,谁都不准伤害薛凡清性命,只怕柳言卿听到他这番话时就对他动手了。
“少拿你师尊当你伤天害理的借口!”鬼王一听他提到风不同就怒了,“你若真这么珍惜你师尊,便不会做下那欺师灭祖之事!”
薛凡清一听他如此说,顿时气焰消了一大半,泄气道:“我怎么就欺师灭祖了?爱上自己的师尊难道就是天理不容的吗?”他眼睛都红了,“我只怪我自己在他生前不够勇敢,不敢对他吐露心事,造成终身遗憾,错失了他,还让他被曲静空伤害!我还不得不照料曲静空与孩子,你们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但我不得不照顾……那毕竟是他的孩子……”他说道最后竟然是声泪俱下。
“够了!”鬼王见他越说越过分,冷声打断他,“你少演戏,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薛凡清愕然道:“那还有什么?”
“你不记得了?那我来提醒你。”鬼王嘲讽道,“一千多万年前,血煞峰曾经降过一次天帝雷劫。仙天师亲至,将那正在度雷劫之人打落,阻断了那人飞升成为帝君。你可还记得?”
薛凡清闻言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结结巴巴道:“是……是有这回事……难道……难道那人……跟师尊有什么关系?”
“如果仙天师没有老眼昏花,应当看得见,那渡天帝雷劫之人,正是你师尊。”鬼王冷冷地道。
“你胡说!那明明是个从血妖池出来的煞魂,我又没瞎,我如何会认错?”薛凡清彻底疯狂了,他冲上前一把抓住鬼王的衣领,完全没了平日仙风道骨的模样,咆哮道:“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鬼王一把推开他,拍了拍自己的衣领,冷笑道:“有没有老眼昏花,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薛凡清呆了一下,后退两步,低着头自言自语:“难道你又在骗我?你到底想我怎样?”
众人见他这般模样,纷纷猜测他口中的“他”是不是帝君。萧琴楚终究不忍看他如此,便上前扶着他,道:“师尊,鬼王说的是真的。风……前辈一直血妖池修炼,天帝雷劫被你打断后,他又回到血妖池,在里面待了一千多万年,最近出关的煞魂,便是他。”
“若不是你师尊,一个正在渡天帝雷劫的煞魂,岂是你轻而易举就能对付的?你师尊见是你,竟然都未反抗……你知道他看到是你,有多绝望吗?”鬼王上前一把抓住薛凡清的衣领,厉声追问道。
薛凡清忽然推开他,发疯般笑了起来,但笑声却那么决绝凄然。众人见他如此,纷纷猜想他是不是真的不知情,被帝君给哄骗了。
薛凡清笑了一会儿,突然发疯地对着四周嚎叫起来:“师尊,师尊,你出来啊!你出来看看我……”
“师尊!我是凡清啊!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师尊!我想你,我要你啊!”
……
他叫得声嘶力竭,哭得涕泪横流,如一个撒泼的孩子,完全没有了一派宗师的风度。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薛凡清闻声止泪,转过去看着密室中走出来的那白衣人,长身玉立,容颜依旧,风采绝伦,脸上却再也不见往日温和的笑容。
薛凡清见到自己思念了千万年的人,一阵眩晕,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下双膝跪地,手膝并用,一步步朝着风不同扑腾去。
风不同看着他,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任由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跪行而来。
薛凡清终于挪到风不同面前,仰望着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似乎忘记了身在何处,身边还有些什么人。
他以手支地,勉强站起来,看着风不同那经过一千多万年都没有改变分毫的脸,还是自己印象中的模样,忽然伸出手,慢慢向风不同脸上触摸而去,似要验证一下眼前这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风不同不闪不避,任由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脸,然后那手指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薛凡清抽回那只触摸到风不同脸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手指,似乎惊异那手指竟然摸到的是真人。回过神来,风不同还在他面前,薛凡清似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向风不同,将他紧紧抱住,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哭得无比凄厉。
众人见状都纷纷低头回避。
风不同任由他抱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面无表情。
薛凡清哭了好久才渐渐止息,慢慢放开风不同,低头不敢去看他的脸:“师尊,弟子失礼了。”
“孽徒!”风不同低声喝道,煞气大作,瞬间将薛凡清弹开。
薛凡清被那煞气冲击得血气翻涌,低头吐了一口血,抬头看着风不同,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师尊,弟子受了月重华的欺骗,我眼中所见的历劫之人并非师尊,若我知道是师尊,我怎么会……我怎么能伤害师尊?”
“师尊,原谅弟子好不好?不……不……师尊你肯定无法原谅我……”
“师尊,弟子不求你原谅,但求你……以后不要不见我,不要再躲着我……好不好?”
“师尊,你要怎么惩罚弟子都行,千万不要再躲起来不见我了……”
薛凡清语无伦次,双膝跪地又往风不同的面前爬去。
他这次没有站起来,而是跪在风不同面前,用手紧紧拉着风不同的衣带,犹如一个四五岁的幼儿乞求父母般仰望着风不同,涕泪连连。
曲灵霜见薛凡清这般模样,想起风不同记忆中的那间密室,里面放的都是薛凡清从小到大的物品,心道:“师尊是风前辈从小养大的,他对风前辈的爱除了痴恋,应当还有如父子般的感情。”
风不同闭上眼睛,似乎正在平息内心的波澜,任由薛凡清跪着说那些语无伦次的话。
半晌,他睁开眼睛,眼里不再似之前那般清冷。他蹲下来将薛凡清扶起来,用手替他擦去嘴角的血痕,道:“凡清,你把那九转化魂血阵毁了吧。为师答应你,日后不会躲着你了。”
一千多万年了,薛凡清终于得到了风不同的一句回应,泪如泉涌地颤抖着站起身来,只是看着风不同,却不回答。
风不同忍着泪,眼圈微红,轻柔地为薛凡清擦去脸上的泪,低声道:“别哭了,如今都是当了师父的人了。”
“师尊!”薛凡清又抱着风不同,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众弟子见到他们如此,皆尴尬不已,只好背过身去。只有鬼王与曲如眉冷冷地看着薛凡清,警惕着他。
半晌,风不同轻轻地拉开薛凡清抱着自己的胳膊,轻声道:“天帝雷劫之事,过去就过去了,为师不生你气了。”风不同温柔无比地看着薛凡清说道,“你去把把血阵毁了吧,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总有其它办法解决……”
“师尊,你真的要弟子毁了那阵法吗?”薛凡清低头避开风不同柔和的目光,低声道:“可是,弟子做不到。”
“为何?”风不同不解道。
“之前我是想用此阵复活师尊,顺便也可以吸取元气,维持天界运转。师尊安然无恙,弟子本应毁了这阵法,但现在若毁掉,天界便马上会陷入瘫痪的。”薛凡清解释道。
“天地元气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枯竭,天界早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若不是以那血阵支撑着,天界早就无法运转,诸神也都要消亡的。”薛凡清真诚无比地解释:“况且这血阵吸取来的元气,也滋养着天地间的生灵,若非如此,人间早就大乱,成为炼狱了。”
风不同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劝说道:“你看,灵霜、寻芳,还有鬼王以及在场诸位都在为解决天地元气枯竭而努力,为师也会帮你。你把那血阵毁掉,我们再重新想办法,好吗?”
“师尊,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若此刻毁掉血阵,所剩的元气将不足以支撑天界运转一个月。”薛凡清无奈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会停止它,对吗?”风不同退了两步,绝望地看着他:“天界对你那么重要吗?天师之位就那么重要吗?凡人的命不是命吗?”
“师尊,你不要生气,你要相信弟子真的有难言之隐,并非贪恋权贵。”薛凡清见风不同如此神情,急忙道。
“你有什么难言,不能对为师说吗?”风不同心痛不已,“还是怕为师拖累了你?”
“不!师尊,弟子万死不敢作此想。只是……”薛凡清欲言又止。
“我明白了,是主阵眼枢的问题,是吗?你是如何能撑起那九座大阵的?”风不同的声音虽然柔和,却透着不容置疑。
“师尊,不要逼弟子好吗?请你相信弟子……我会解决好的……”薛凡清无奈地解释道。
“你要我如何信你?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要让我如何帮你?”风不同质问道。
薛凡清沉默不语。
风不同走过去握着他的手,柔声细语道:“你说出来,为师与你一起承担,好吗?”
薛凡清听闻此言,抬头看着风不同,眼睛都亮了。
随即却叹息一声道:“师尊待弟子如此,弟子就算即刻死了也值了。但是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弟子现在身不由已,请师尊原谅弟子的不敬。”
风不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知薛凡清为何这样说。
薛凡清红着眼睛,抬手轻抚了一下风不同的额头,突然另一只手紫气乍现,一掌向风不同胸口拍去。
众人大惊,万万没想到薛凡清竟然会在此刻偷袭风不同,而且他们两人离得太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凡清拍向风不同,根本无法及时援救。
曲如眉一直在警惕薛凡清,猎魂银枪在薛凡清发难时就朝着薛凡清飞去了。
风不同也是没想到薛凡清会突然发难,但他毕竟是修炼两次的千万年煞魂,薛凡清的一掌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他连避都未避,护身煞气便将薛凡清的一掌之力消融,并且反噬向他,将他弹得倒飞出去。
煞气止歇后,风不同却一阵眩晕,曲如眉眼疾手快将他扶着,惊慌失措:“爹,你怎么了?”
“你!”风不同眉心隐现一粒红点,“你对我做了什么?”风不同突然虚弱无力,鬼王瞬间闪至他身前将他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