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闪躲地移开眼睛。
    不愿意承认，他好像、似乎、的确，用的力气有点大了。
    可这能怪他？
    谁让她在梦中，一个劲地喊妈妈，却怎么也不醒过来？
    这女人也真是，还以为她多么嘴硬，多么厉害呢！
    竟然也有想妈妈的时候？
    墨如陵皱了皱眉，不愿意多想，这个女人梦境里，她的妈妈，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情形，以至于令得她喊成那样。
    她的这番折腾，令的他脑海里，许久不曾被开启的，某一块的不好的记忆，也似乎正在慢慢地被掀开。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记忆中的那个面孔。
    成年后，他一度不愿意去多想，多回忆的那张面容。
    因为每一次想起她，他的心里就会生出许许多多，对墨家，对这个世界的暴虐和仇恨。
    尤其是不止一次的，想要杀了那个自己生理学上的父亲墨国涛。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他，那个温柔的女人，也不会因此而死。
    墨家也好，墨国涛也好，对他再好，也抵不过他们害死了他的母亲。
    如果一个孩子的出生和成长，是令得生养他的母亲，最终罹难的话，那么这条生命，在墨如陵自己看来，那就是罪恶的。
    而他就是罪恶之子。
    他厌恶自己，厌恶墨国涛，厌恶墨家，甚至厌恶他的妈妈，当年为什么要生下他！
    简单的说，墨如陵早就成为了一个，活着找不到自己生存意义的人了。
    这才百无禁忌，这才横行妄为！
    可他又不能完全放任自己。
    他心里的一个角落里，又给自己下了一把锁。
    锁着一个答应了他妈妈的诺言。
    因而明明厌世严重，仇恨世人，却又不得不在最大范围内，约束和压制自己的暴躁的内心，就这么尽量在，不太超出条框的范围内，活着。
    一晃也是十年。
    他也不敢置信，他就这么耗着，也活过来了。
    如果不是苏云裳，如果不是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改变了之后的轨迹的话，现在的他，是不是还在唐国都城里，和楚灿一起做点令人头疼的荒唐事？
    一辈子活到老，也别扭到老的和墨家上下，拧着干？
    墨如陵不知道。
    因为已经无法回头和假设了。
    苏云裳的出现，就像是一记锤子，打破了禁锢着恶魔的那层，并不坚硬的虚假的壳。
    放出了他心中，自我禁锢的丑恶的灵魂，和阴暗的情绪。
    尤其是在知道她居然怀了他的孩子之后。
    那种瞬间觉得自己，成为了当年的墨国涛的感觉，令他极端的厌恶。
    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情，完全压不住。
    现在，前后五个多月过去了。
    跟着这个女人，全世界各地的追赶。
    一直逼到她，到了这个国度，这个地步。
    他一点点的蚕食她以为的安全，现在也如愿以偿的终于把这个女人，控到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可他接下来该怎么对她，他却一点都没了头绪。
    有人形容一种美景，是一边是火焰，一边是海水，壮观又透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可墨如陵却觉得，如果真的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那绝对不是美，而是时时刻刻的煎熬。
    因为他觉得他的脑海里，他的身体里，就是一半冰冷的海水，一半灼热的火焰。
    每时每刻，煎迫于他。
    就好像他又不想苏云裳死，又比谁都想看着她死。
    呵呵！难怪别人都说他是疯子，是变态！
    墨如陵自己都觉得他自己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老板！”
    “办好了？”
    “是，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不会再那样对老板说话了！安东尼医生是个好人，就是有的时候，脑子有点认死理！”
    萨瓦迪卡小黑，低头赔笑地对墨如陵解释了一句。
    墨如陵淡淡地掀了掀唇，“我今天心情不好，但是我也不想杀人，所以算他命大！”
    “谢谢老板！”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还有多久能准备好？这破地方不适合多待了！”
    “老板放心！已经去准备了。不过这里实在是有点偏僻，老板你要的东西，需要到城市里去弄，最快明天入夜前，一切就能安顿妥当，到时候就可以转移了。”
    “嗯！你去和那个认死理的家伙说清楚，他最好给我想办法，在明天我们离开之前，把苏云裳这个女人给我治醒。要不然的话，就别怪我让他一起跟着走了！”
    萨瓦迪卡小黑，迟疑了下。
    “老板！”
    “说！”
    “如果单纯只是把苏小姐救醒的话，我有一个土办法，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只是您真的不能再对她动手了。”
    “我阿妈说过，女人的身体，就像是脆弱的气球，看着气势十足，可是只要轻轻一戳，就破了！”
    “不管您不惜代价的，抓苏小姐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既然她被您拥有了，您就该用号的方式去哄她。我阿妈说过……”
    小黑的话还没说完，墨如陵的脸，已经又一次黑了。
    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脑残也会传染吗？滚出去！”
    “是，老板！”
    小黑顿时恭敬地赶紧应声，二话没说，就转身立即听话地跑了出去。
    墨如陵则捏了捏自己的眉头。
    “苏云裳，你这个女人，你可真是好样的，连巴卡这样的萨瓦迪卡的小黑，平日里干的坏事，早已经把良心都给染黑了，现在居然也会帮你说话了，呵呵！你可真行啊！”
    然后，又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多了一句，“难道在别人的眼里，我真的对你很差吗？”
    墨如陵有点阴晴不定地想着。
    虽然他的确口口声声地说要杀了她，但是事实上，找到她之后，她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他非但没杀她，相反，他还一直是在给她找医生的，从土婆子到医院。
    不是一直是在对她好吗？
    可尼玛，小黑也好，那个傻缺的医生也好，他们哪只眼睛，看到他这是对她不好，要杀人了？
    他这都算是对她不好的话，那其他的人，诸如穆建勋那样的，岂不是要哭？
    “小黑，你给我滚进来！”
    想想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爽。
    墨如陵立即拔高声音，又喊了一句。
    果然，那家伙，没走远，就在门外候着呢！
    他一喊，两秒内，他就又一脸谄媚的笑的，出现在了他身边，“老板，我在！”
    “你刚才不是说有办法把她弄醒吗？”
    “是，老板，有个土法子，可以弄醒昏迷的人！”
    “那你还等什么，把她给我叫醒！”
    “呃，老板现在不合适。”
    “嗯？”墨如陵不满地看过去，这货这是在耍他？
    “不是老板，您听我说，刚才医师已经给苏小姐用过了镇定剂，她现在是属于被药物作用下，昏睡，不是之前自然昏迷的那种状态。”
    “一定要等药物的作用过去之后，如果苏小姐还是不醒的话，我有办法替您唤醒苏小姐。”
    墨如陵一听，原来是这样。
    这倒还勉强说的过去。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秋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算算路程，和时间，今天晚上一定能回。”
    “嗯。你好好办事，你要的东西也好，钱也好，我都不会亏待你。”
    “老板，您放心！在萨瓦迪卡，只要老板您想干的事，小黑都愿意成为您手中的刀！”
    小黑又是一脸憨厚老实的样子，用手握拳，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胸膛，显得很义气很爽朗的做派。
    墨如陵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没人知道，只是脸上，他的表情不过是些许的点头。
    显得很是高不可攀的那种矜贵，一派大家族出来的那种常见的做派。
    小黑却似乎十分的吃这一套。
    一看到墨如陵这样的姿态，就觉得十分的兴奋，好似他得到了天大的夸奖一样。
    “老板，您晚饭要吃点什么？我去给您安排！”
    “等秋回来再说！现在离吃晚饭还早！”
    “是，老板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不打扰老板了！”
    小黑赶紧恭敬地说完，就又退了出去。
    出到走廊外面后，他刚刚那副卑躬屈膝的谄媚模样，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走出小医院的大门，没急着离开，而是靠在医院墙角的处的围墙边，蹲了下来，静静地点了一根烟，抽完了之后，才对着马路对面的一个窗口的位置，做了个手势，这才离开。
    他在卡曼这里是有专门的住处的。
    类似这样的住处，在全萨瓦迪卡，他有很多个。
    干他这一行的，除了雇主之外的，几乎都是敌人。
    这些年下来，别看他年轻，但是仇人已经算是遍天下了，谁知道哪个角落里，就有冷枪在等着他，要他死呢？
    所以他预备再干两年，赚够了足够多的黑金后，就离开萨瓦迪卡，去到别的地方去当富家翁。
    墨如陵这一单，一开始他以为不过是个在黑路子上，需要他当个短暂掮客的小单子。
    却是没想到，竟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大单。
    这个来自唐国的男人，别看着人比自己年轻，脸也比自己长的好，但是这个心狠手毒的程度，小黑自认他都看着有些发憷。
    看他的穿衣做派，也不像是受穷长大的，而且配备那种，一看就是特殊训练出来的保镖，只这，便绝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能有的。
    绝对是出身权贵。
    可就是这样的正宗的少爷，谁又知道他那俊美如天边明月一样的面皮底下，会是那样堪比毒蛇的黑心？
    这个叫苏云裳的女人，还有那个叫穆建勋的男人，惹上这样的人，算是这辈子都完了。
    这个姓苏的女人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个妇人。
    那个姓穆的，下面的人，反馈回来的消息说，也是唐国国内的有实力的人家的独子。
    从知道这一点后，小黑就知道，他的仇家，以后就又多了一个唐国的穆家了。
    前提是那个穆建勋还能活下去的话。
    当然，他不过是听人话，受人雇佣去做这件事的人，真正的幕后仇人，穆家真有本事，也找不到他头上来，自然会冲着墨如陵去。
    可他也总要在这件事情，彻底完结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是他巴卡这么多年来，能活到现在的十分优良的习惯之一。
    算算时间，明天晚上过后，墨如陵肯定会带着他的人，和这个叫苏云裳的女人，彻底离开卡曼，也许还会离开萨瓦迪卡。
    至于到时候，他们是回去他的自己的国家唐国，还是去避难到别的地方，自己拿完该他拿的钱，如果墨如陵不过黑拆桥的话，他巴卡自然是不在乎。
    也不会关心雇主的去向的。
    不过要是墨如陵，有什么额外的想法的话。
    巴卡觉得，或许他明天早上，就可以把穆建勋，曾出现在萨瓦迪卡的消息，偷偷地先透一部分到唐国去了。
    没事自然最好。
    要是有万一的话，其他的关于墨如陵的消息，想必唐国内，也应该会有买主，感兴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