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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是,李蔓枝选择了火上浇油。
“书尧,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还小,你在这方面考虑得不是很全面,妈不怪你,妈妈前半段的婚姻虽然是失败的,但后来这不是遇到你陈叔叔了吗?现在妈妈也过得很好,我们可以错一次错两次,不能一直错下去。老天可能会给我们安排一些坎坷与不顺,但不会一直坎坷不顺下去。”
谢书尧强压着心中的不理智,尽全力将自己大半的负面情绪都压了下去,同李蔓枝说,“妈,我和你不一样,这不是考虑全面不全面的问题,而是思维逻辑的问题,对你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对我而言,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放在心上多想几秒钟都是浪费时间。”
“我从小见到的婚姻就是不健全的,就是畸形的,你觉得陈润叔叔把你从火坑里带了出来,能给你幸福,让你觉得后半辈子还是可以期待的,但你觉得我有从你们那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吗?”
“我有十五六年的时间都生活在你和谢文升那失败婚姻的阴影下,现在我恐婚、极度恐婚,我想和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我想要的安全感,也只有我自己能给。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一遍遍地干涉我的事情,就像你说你想要再嫁的时候,我完完全全地支持你一样。”
“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你能不能相信我,支持我,而不是用你的观点去看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然后胡猜乱想一通,最后给我制造更多的压力?我极力摆脱原生家庭给我带来的心理阴影,但我发现我能摆脱得了谢文升给我带来的恐惧,却摆脱不了你给我带来的支配。”
“我们的生活、我们面临的选择,存在着很大的不同,在你眼里,柴米油盐就是生活的一大半,加上陈远和陈叔叔,你的生活就可以被填满了,但在我这儿,生活只占了百分之十不到的权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有很多癌症病人等着特效药,有很多重症患者等着做手术,我还承担着国家下拨的一个多亿的科研经费,我身上压着十几个硕士博士走向未来的敲门砖,我能做的有意义的事情太多了……妈,我们之间明明可以有不少的话题去谈,但你为什么每次都能准确地找到我最不想听的话题,在那儿絮絮叨叨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李蔓枝瞠目结舌了许久,最后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她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书尧,可你这样不会快乐。”
谢书尧摇头,“不,妈,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我很快乐。相反的,您的一些观点,让我感觉不到快乐。为什么我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按照自己想过的生活方式去生活,而是要活在您想象中那种快乐的生活里?”
“你在医院里一直问我,为什么不休息好之后再去做手术,为什么不中途换一个医生上去,你的苦心,我能理解,但我想说的是,我的良知、我的道德,我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都在告诉我,那个时候我不能离开手术台。”
“由我负责做手术的那个病人是国内磁悬浮列车研究项目的首席科学家,如果他倒下了,国内的磁悬浮列车研制项目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困窘场面,我们国家在磁悬浮列车研制以及生产方面投入的几千亿资金都有可能会打了水漂,政府也会因此而陷入公信力危机……这样的病人倒在我面前,每拖延一秒都是在铤而走险,你觉得我能中途换一个医生上去吗?如果有备选的医生,京大医学部附属医院急诊科会一直将这个手术拖到我从英国回来吗?”
“国家能将一亿多的科研项目给我,那是因为相信我,我不能辜负国家;附属医院将难度这么大的手术交给我,也是因为相信我,我不能辜负这份信任;病人的家属能够冒着生命危险多等我两天,也是因为相信我,我要是辜负了这一重又一重、层层叠叠的信任,你让我的良心如何才能够安宁?”
“你和谢文升的过去已经让我对另一半、对婚姻失去了信心,我不会再轻易地去相信一个人,去欢迎一个人走入我的生活了。在我看来,婚姻已经变成了赌博,如果赌赢了,那我可能会有一个比较幸福的后半生,但如果赌输了,我就要像你一样,用许多许多年去面临鸡毛一地的生活。妈,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幸福了,你放过我,可以吗?”
“说一句难听的话,我身上所拥有的财富已经要求我,不需要再像普通人一样活着,他们可能为了衣食住行发愁,我不需要,他们需要两个人互相依偎才能取暖,需要两个人互相帮助,才能在一座城市里寻觅到一个栖身之地,但我现在不需要了,我自己就可以过得很好。”
“我可以慢慢等那个人的出现,而不是功利地去找、去渴求,他来了自然很好,可就算他不来,我的日子也不会过差。”、
谢书尧感觉自己要是再说下去,怕是情绪会失控,她将孔行洲送来的那些小菜都吃完,把碗筷拿到厨房冲洗干净,同李蔓枝和陈润说,“妈,陈叔叔,夜深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杭哥,明天早点起,和我去一趟超市,我们买点蔬菜生鲜回来,大年初一就不要定外卖了,自己动手做吧。”
谢书尧回了房间,李蔓枝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上,出神许久,才仰头问陈润,“老陈,你说我和书尧这孩子……是不是哪里出现问题了?”
陈润给李蔓枝倒了一杯水,劝道:“书尧长大了,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见,而且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很多方面,她都已经比我们强了。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赚下的钱不够她的一半,而且我这辈子的天花板已经出现了,她的未来还很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