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长生大道！我找到长生之法了, 我要成神了！哈哈哈哈！”
    凄厉的喊声自不远处传来, 沈佩玖动了动耳朵, 只觉得耳膜都被那尖锐的叫声震的生疼。
    “何人在白日做梦？舜都下来的弟子和长老？”舜都的人都被洗了脑，一门心思的找什么长生大道, 这世上哪儿有长生一说, 况且若真有长生, 也不可能是在这无间地狱中。
    死在无间地狱的上古神灵有多少啊, 如果真能长生, 他们的尸骨怎么可能化成沙子飞的漫天都是。
    叶杞檀如墨般的眼睛转动了方向，声音是从靠左的方向传来的，而他们的目标是直直往前走。
    “师父, 要过去看看吗？”沈佩玖走在叶杞檀身侧, 她歪着头看叶杞檀，只觉得叶杞檀实在长得太好看了些。
    还好这无间地狱和无极沙漠和上头不同，这里的沙土是与人隔绝的，哪怕在这里一百年不洗澡, 人也不会脏。
    明明会饿会渴，却不会有人正常的新陈代谢, 实在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沈佩玖的思绪控制不住的四散，这是无极沙漠的风带来的影响，无时无刻都在冲击她的理智, 让她无法保持正常理智的思考。
    “恩。”叶杞檀打算去看看, 长生大道是不可能有的, 大概那人是碰上了神迹。
    怎么说这里死的也是上古的神, 留下一些东西很正常。
    那喊叫不止的人离得并不远，沈佩玖估摸着只走了三十丈远便看到了人了。
    只是那人的模样，比沈佩玖想象中更可怕，他遇到的并非神迹，而是他的心魔。
    他死死梗着脖子向前看，但他的身体并未前倾，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场景就像他的脑袋和身体并非一个人一般。
    青筋暴起，眼睛通红，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嘴角快要咧到耳后去，狰狞的表情好似恶鬼，更不要说从他口中传出一声接一声的狂笑声了。
    “他这是疯了吗？”沈佩玖还没看到这样的修者呢，哪怕是那些魔修，也不是这么一副疯子的模样啊。
    “是心魔，他被心魔困住了，此处与外头不同，此处没有灵力，所以才会这样。”叶杞檀将那人的症状与被心魔缠身的修士症状一一对比，得出这个结论。
    “因为没法从外头调动灵力攻击，所以才从里头摧毁吗？”沈佩玖聪慧，叶杞檀一说，她就明白了，心魔在外界会借用修士的身体调动灵力攻击己身，这里没有灵力，所以心魔就在修士的脑海中制造幻境，让修士完全沉醉于脑海中，无法自拔。
    再过一会儿，估计此人会神魂俱裂，与心魔一起葬身与此了。
    预见了面前人的下场，沈佩玖有些沉默，舜都的弟子们都有罪，他们这样受尽折磨的死去，该说一声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只是舜都的弟子在外头的时候好好的，入了无极沙漠就被心魔攻破心防，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快些去找出口吧，呆久了，他就是咱们的下场。”一路上没有说话的药师开口了，他被舜都弟子的惨状吓得浑身冷汗，这么一吓，他倒脑子清醒了不少。
    自从入无极沙漠后，他的心绪波动就极大，甚至还有坐以待毙的念头，当时没觉得如何，仔细想来，真叫人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这地方存在一种东西，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人的心神，必须早些出去！
    “我们难道喜欢这个地方吗？如果能快点儿找到出口，我们早就去找了。大海捞针的活儿，急有什么用！”沈佩玖话一出口，脸色刷的一下就沉如墨了。
    这些话她心里想想便罢了，怎么还说出口了呢？“真是个见鬼的地方！师父，咱们走吧！”
    只有在看到叶杞檀时，她的心才能平静一瞬。
    药师沉着脸跟在后头，没有同沈佩玖斗嘴，叶杞檀点点头，伸手慢慢抚摸了下沈佩玖的头发，让沈佩玖心中的火消下去许多。
    三人就维持着诡异的沉默埋头向前走，路上还听到了其他舜都人的喊叫，大多是在说什么长生之道，有人狂哭有人狂笑，他们都被心魔困住了。
    “怪不得说非赤诚之人无法走出，若是心中满是欲望，在这地方就是寸步难行。”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沈佩玖抬头看了看头顶毫无温度却明亮无比的太阳，“周围什么都没有，师父，咱们不会迷路吧？”
    太阳一直在他们头顶，一动不动，他们甚至不能看看太阳的方向。
    叶杞檀驻足看向远方，“不会迷路，就在前头了。”
    沈佩玖迷茫的跟着向前看，却只看到黄沙漫天，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你师父修的无情道，对情绪最为敏锐，这风中的恨越来越多，杀气越来越深，肯定是靠近战场了。”沉默的一个时辰过后，药师心绪平稳许多，和沈佩玖说话也好声好气了。
    沈佩玖瞬间星星眼，“哇！师父你好厉害啊！我也想有这种本事。”
    她能感觉到周围有浓重的杀气，却无法感知哪里杀气更多，在沈佩玖的感知中，他们就像是在黑色的水中游动，周遭都是黑水，鬼知道哪里的黑水更多。
    而叶杞檀则是站在水面上，她能清晰的看到水底，知道哪里深一些，哪里浅一些。
    “那是你师父的独门本事，这世上修无情道的修者没有几人，能如你师父般得天独厚的更是少有。”大概是矫正过头了，药师对沈佩玖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折，刚刚还恨不得弄死沈佩玖，这会儿就开始和沈佩玖显摆了。“这整个修仙界，怕是都找不到和你师父一样适合修习此道法门的人了。”
    “这也不是好事，无情道越修习越孤独，如你所言，师父岂不是自打生下来便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沈佩玖不会因为叶杞檀的优秀而觉得不舒服，或是嫉妒，相反，正是因为知道叶杞檀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才得到今天的成就，她无比心疼叶杞檀。
    药师想起了小时候的叶杞檀，叶家其他小姐公子在一旁玩耍时，叶杞檀永远是冷漠的站在一旁，没有兄弟姊妹敢接近她，每个人见到她都无比恭敬。
    那时觉得，叶杞檀自小便有威严，日后成就定然不凡，如今听了沈佩玖的话，药师有些怀疑自己了。叶杞檀这样，是不是真的很孤独，是不是不好？
    “我不怕孤独，修者孤身行于大道之上，逆天而行，此道注定孤独，我很庆幸，自小便习惯了它。”叶杞檀不愿意让人误会，无情道也好，如今化为有情也罢，这都是她的选择，她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在无极沙漠的风沙之中，每个人的心都被剖开来，善者更为诚恳，恶者更为丑陋。
    上古战场的遗迹被风沙掩埋，远远看去只有高入云霄的沙丘，瞧不见记载于书上昔日可怕的血流成河之景。若不是那近乎实质的杀气缠绕在天上，黑压压一大团，沈佩玖几乎以为他们走错路了。
    “就是这儿了？出口要如何找呢？”沈佩玖的想象中，这里应该有碎裂的空间黑洞，借着空间上的口子，他们就能钻出这里，可这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除了天上那一大团黑色杀气。
    “休息一下吧，喝口水，再过去。”叶杞檀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里已经接近战场的中心地带了，空气中飘扬的沙尘打在身上生疼，耳边似乎隐隐还有人碎语不停，扰的人心烦意乱。
    若是个心志不坚的人在此，恐怕当场就疯了。
    叶杞檀心中杂念最少，她是三人中最轻松的那个，沈佩玖也无甚执念，虽然觉得吵的人头疼，却不会因此心神动摇，唯有药师，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一会儿有神一会儿无神，显然是处于疯魔与正常的中间地带了。
    “要怎么办？他这个状态，是绝不可能进入那里的。”沈佩玖有点儿担心，一路上那些被心魔困住的人状若疯魔的模样还在她的脑海中，若药师也成了那样，她和叶杞檀不一定能把药师带出去了。
    “他不会有事。”叶杞檀对药师倒有几分信心，药师自小就在叶家，他并非散修，一生求之不得的事少之又少，即使有些许心魔，也不可能像舜都那些年轻弟子一般，被心魔轻而易举操控。
    找到一个大石头，三人躲在了石头背面，那石头散发着灰白的颜色，摸上去犹如玉质，很是奇怪。携带着重重杀气的沙子打在石头上，瞬间消失无踪。
    “竟还能找到一处好地方。”一路上被沙子打的难受，没想到到杀气最重的地方，竟然有这么一块宝贝石头，能挡一挡风沙。
    “这是古神遗骸。”见沈佩玖要往石头上靠，叶杞檀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上头有残存的古神之灵，小心些。”
    古神大多性格古怪，若沈佩玖靠上去让它不高兴了，沈佩玖可能会被当场杀掉。
    她们不能运用体内灵力，光凭肉身之力，很难和古神遗骸的力量抗衡。
    所以这是一块大骨头？沈佩玖嘴角微抽，默默离得远了些，她可没有靠着死人骨头的兴趣。
    药师已经陷入半昏半醒的状态了，他躺在地上，不时发出一两声难受的声音，看着不太好。
    沈佩玖怀疑药师心里藏着什么大秘密，有个大心魔无法堪破，不然他的反应怎会如此激烈？
    “等他好了，咱们再去吧。”叶杞檀觉得短时间内，药师是好不了了。
    沈佩玖点点头，无聊的向左右看看，还真叫她发现了个人！
    “师父，你看，那是不是欧阳擎！”沈佩玖整个人都缩在石头后面，指着不远处走来的老头。
    原本风度翩翩的舜都长老，如今头发被风吹成了奇形怪状，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他一抬头，沈佩玖就看到了他脸上青紫的痕迹，他身上还有不少血痕，如同刚结束街头斗殴的小混混。
    “这是和谁打架了？”仗着距离远，欧阳擎又没有灵力，沈佩玖用正常音量和叶杞檀闲聊，“本来就是个脑子不好用的疯子，现在比疯子还惨。”
    那些走火入魔的疯子是被自己折磨成那个鬼样子的，而欧阳擎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揍得他。
    曾经高高在上的舜都长老，在无极沙漠中犹如一个凡人，沈佩玖想，欧阳擎被昔日瞧不起的某个人按在地上揍成猪头时，心情一定很微妙。
    “找到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一定在这儿，先祖不会骗我的！”欧阳擎站在不远处，看着空中的黑气团，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里满是绝望和希望。
    看来他的疯病还没好，还在妄想什么长生。
    修者与天争，寿命比起凡人已经长上太多了，可是人就永远不会知足，他们永远想要更多。
    如果能与天同寿，那就更好了，如果能拥有天下无人能比的力量，那能让修者彻底堕落。
    “他说的先祖栖身之地，就是这个战场。”叶杞檀微微皱眉，这样看来，舜都的记载倒是没错。
    也许这遍地的尸体中，真有舜都的先祖。
    可上古的神灵，和舜都能有什么关系呢？
    “以前肯定也有人来过这里，而且逃了出去，这里有真正的神，若是能得到那些神的传承，或许就能窥见更上一层的道。”沈佩玖更了解人的心思，叶杞檀没想到的事，她帮忙补足了，“舜都的先祖，是死在这里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