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什么呀？”
    苏云叶追问。
    贺娟长叹一口气：“就是当年你二姥爷给村里挖水渠的时候受了工伤，砸断了腿。你二姥姥本来身子骨就弱，听见这消息后一病不起，和你二姥爷同时倒下了。那时候志伟才刚高小毕业，全班第一的成绩，可家里这烂糟光景，书也没法再往下读，只得辍学回家。可怜才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就不得不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见苏云叶听得专注，贺娟顿了顿又道：“你志伟舅还有个弟弟，叫贺志杰。那年志杰才6岁，志伟一个人，养着两个老的，一个小的，虽然有我们这些亲戚帮一把，可谁家都是烂糟样儿，又能管得了多少。
    这些年，他可太不容易了，拼了命的干活，谁知家里景况才好些，你二姥姥和二姥爷相继走了，等把白事办完，家里又全掏空了。不过你志伟舅可不是一般人，脑子活，干活又好，听说刚被选为队里的生产队长，如今管着一摊事，顶厉害了。”
    确实厉害，是个人物。
    苏云叶不由抬头，望向贺志伟的背影，见他正在谈笑风生地同王叔议论着今天卖猪的过程。
    视线转到堆在脚边的两大口袋干辣椒上，苏云叶心情很复杂。
    这是她意外来到这个年代后，能过好未来日子的唯一指望了。
    家里仅有的那几块钱，今天都用来购买原材料，如果这一次不成，以后再想翻身可太难了。
    不过苏云叶对自己的家传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人什么时候都离不开吃的，尤其是色香味俱佳的，更是到哪儿都受欢迎。
    土豆凉皮么，只要贺娟能做得不低于平均水准就好。
    最最关键的，还是上面的油辣椒。
    只要她充分发挥自己的家传手艺，把油辣椒做出水准来，不信卖不好。
    做生意第一步最难，一旦把好吃的名声打出去了，后面就容易了。
    满怀着对在1977年赚到第一桶金的美好期愿，苏云叶在牛车的颠簸中，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双井村。
    苏大勇满肚子的气，带着周玉翠与苏萍萍进了家门。
    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苏萍萍想说话，被周玉翠拼命使眼色给挡了回去。
    苏奶奶一眼就瞧出苏大勇表情不对，她没好气地指指后面的周玉翠。
    “怎么回事？大勇早上去赶集高高兴兴的，回来怎么就丧着脸？是不是你们娘俩惹他不高兴了？”
    看了苏大勇一路脸色，这会儿又被婆婆无端指责，周玉翠心里又委屈又恨。
    心里骂着老死太太，怎么不早点去死，她脸上却硬是挤出一点笑来。
    “妈，我和萍萍顺着大勇还来不及，哪儿敢惹他生气。您不知道，今天我们在集市上，碰见贺娟跟云叶了。云叶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竟然，唉……”
    她知道苏大勇要面子，这事不能经她的口说出去，还得让苏大勇自己来说。
    苏奶奶见她话说一半，着了急：“云叶那死丫头怎么了？你倒是把话说完呀？”
    “妈，您别问了！以后咱们老苏家，再没苏云叶这号人！”
    苏大勇怒气冲冲地撂下一句，之后就出了屋。
    苏奶奶被惊得愣了一下，随后跟着儿子身后也出去了。
    院子里，苏大勇从井里舀了满满一盆水，拼命往脸上泼着，仿佛在和谁赌气般。
    苏奶奶心里担心儿子，可她这时候更担心另一件事。
    “大勇，你倒是说清楚，究竟咋回事？贺娟那个死女人，跟两个赔钱货，是不打算回来了？”
    苏大勇把脸埋在盆里，好久才抬起头来，带着满头满脸的水，闷闷地嗯了一声。
    “要死哇，贺娟好大的胆子！她也太不把我们苏家放在眼里了！”
    苏奶奶跳着脚骂。
    “何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她跟苏云叶，简直就是把我的脸按在地上踩。您不知道，今天在集市上，当着那么多人，苏云叶那小王八蛋当众要跟我断绝关系，我丢人丢大发了！”
    当着自己老娘的面，苏大勇顾不了面子不面子的，把胸腔里一股火全发泄了出来。
    “这小贱货可真敢！反了她了！”苏奶奶气得直跺脚。
    末了，她想起个严重的问题。
    “她要断绝关系，那……你同意了？”
    “她把话都说出来了，不同意能咋样。反正这种小白眼狼，我也不想再认了。养她这么大，还不如萍萍一个不是亲生的贴心。以后我只当没这个女儿！”
    苏奶奶气得心窝疼：“你傻呀？那娘俩不回来，谁给咱家挣工分？一年好几千个工分呢，咱们得损失多少钱？”
    一提钱，苏大勇沉默了。
    苏云叶都和他掐着指头算账了，怎么可能还会跟贺娟回来给他家挣工分。
    “妈，这事您就别想了，她们不可能再回来。没有她们怕啥，我多做点木工活，啥都有了。”
    “你能挣钱，你还能给家里洗衣做饭？”
    苏奶奶仍旧一脸不乐意。
    先前就算贺娟娘仨同苏大勇离婚，被赶出了家，可她和苏云叶依旧承担着苏家大部分的家务，苏奶奶或是家里其他人，唤一声她们娘俩就得乖乖回来干活。
    现在娘俩走了，家里的活儿谁来干？
    苏奶奶脸一沉：“我不管，贺娟和云叶不回来，就叫你家那口子出来干活。以后甭想再躲屋里过清闲日子。”
    苏大勇眉头一皱：“妈，学为还小，玉翠得照顾着……”
    “屁！你妹妹小霞才五个月大，我就得操持全家的家务活，也没见谁来搭把手的，不也熬过来了？现在有你大嫂帮着一块儿干，她还想咋的？既然嫁进咱们老苏家，就得按着咱老苏家的规矩来，真以为自己是官家太太呢，摆架子给谁看？”
    苏大勇一琢磨，自己妈说得有道理。
    当初妈一个人辛苦把家里操持起来，现在周玉翠没理由因为学为还小，就一点家里事不管的。
    “我一会儿就和玉翠说这事，怎么的也要她跟大嫂一块搭手干活儿，您老别生气。”
    苏大勇语气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