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又何必一定要知道。”
    “不行。”苏云叶摇摇头，“我今天一定要听你说。”
    看着大女儿坚决的表情，贺娟挫败地又低下头，两手无意识地揪住了衣服下摆，使劲儿揉搓着。
    “妈，您要是再搓那衣服，可就烂的要没法儿穿了。”
    苏云叶‘好心’提醒道。
    贺娟立刻拿开了手，踌躇半天，最后才无奈地把当年的事讲了一遍。
    多年前贺娟因为长得异常水灵，是丰禾村里公认的一枝花。
    那时候许连贵毕业后，在家待业了三年，刚找到门路进了镇木材厂当工人。
    工作大事解决，爹妈一高兴，就开始给他张罗起媳妇来。
    虽然许连贵当上了工人，吃上了公家饭，可许家是地道的农民，他爹妈也并未想攀高枝，让他娶城里娇滴滴的姑娘，而是决定在农村找个满意的儿媳妇。
    这么一找，就找到了贺娟。
    虽然贺家条件困难，但贺娟长相漂亮，又是家里家外公认的一把好手，干活肯吃苦卖力气。
    许连贵上面有三个姐姐，都早已出嫁。
    下面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尚且年幼，他爹妈年纪大了，就想找个像贺娟这样为人老实，能干活的儿媳妇，帮着操持家务，顺带着照顾弟弟妹妹们。
    老两口选定了贺娟，可儿子不同意，这事也难办。
    于是抽个空，他们把许连贵叫回了家，安排他跟贺娟见了一面。
    就这一面，情窦初开的两人互相看中了对方，尤其许连贵，对善良漂亮的贺娟，特别满意。
    亲事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定了下来。
    之后许连贵回厂里等着日子一到就结婚，贺娟则在家中跟着贺姥姥一起，裁被面缝被子，等着婚期来临，紧张而又期待地等着那一天到来。
    未曾想，有一天才满十六岁的贺芸，突然不见了人影，只留了张条子说自己去奶奶家玩。
    以前她也独自去过奶奶家，全家人都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
    哪想到一个星期后，贺芸再回到家时，却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她同许连贵好上了，他们两个要结婚。
    乍然一听到消息，贺娟先是不信，等贺芸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自己这一星期都跟许连贵在一起，两人已经好得如胶似漆时，她眼前一黑，当即就晕了过去。
    等贺娟再悠悠醒转时，贺芸正拿了贺姥姥纳鞋底的剪刀，架在脖子上，正威胁贺姥姥不答应她就不活了。
    一个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百般纠结下贺娟最终痛苦地选择了后者。
    她不能为了一个男人，而眼睁睁看着亲妹妹去死。
    在贺娟这儿，贺芸胜利了。
    但贺姥姥仍坚决不同意，两个女儿先后许给一家人，贺家丢不起这个人。
    贺芸啥方法都用过了，贺姥姥就是不肯。
    直到一个月后，贺芸有一天早上起来，闻见饭菜味就吐了，经验丰富的贺姥姥，当即看出小女儿怀了身孕。
    贺姥姥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最后实在无法，只得听贺娟的，由贺娟主动同许连贵退亲，让贺芸嫁了过去。
    饶是贺娟主动退婚，可背后说闲话、看笑话的人依然不少。
    眼看大女儿一天天消沉下去，贺姥姥干着急却没办法。
    正巧这时苏家来为苏大勇说亲，贺姥姥问贺娟的意思，心灰意冷下，贺娟立刻答应了亲事，并很快嫁进了苏家。
    拿到手的全部彩礼钱，她都给了贺姥姥，让她拿去给贺明娶媳妇用。
    “那小姨的彩礼钱呢？她怎么没拿给大舅娶媳妇用？”
    苏云叶问。
    贺娟苦笑：“家里根本没看见贺芸的一分彩礼，全被她自己攥在了手里。”
    原来如此。
    “您后来没去质问过许连贵？”
    苏云叶突然问。
    贺娟摇头：“事情都那样了，还有啥好问的。”
    “那，您现在对许连贵还有感情吗？”
    贺娟明显被吓了一跳，立刻答道：“你瞎说啥呢？他可是你小姨夫，是妈的妹夫，怎么可能再有啥别的想法。”
    贺娟说得是实话，自打她嫁给苏大勇后，就努力将前尘往事全忘掉，一心一意跟着苏大勇过日子。
    日久生情，她渐渐地接受了苏大勇，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一切。
    可未曾想到头来，却再一次被狠狠辜负。
    贺娟觉得自己命不好。苏云叶却觉得，本该民风淳朴的七十年代，怎么渣男渣女一点都不比后世少？
    可见，管它什么年代，烂人永远都存在。这就是人性！
    苏云叶定睛打量起自己妈来。
    这还是她头一次近距离无死角全方位地看清眼前的女人。
    这段时间离开了苏家，凉皮又卖的好挣了不少钱，贺娟的精神状态比先前好转了许多。
    除了晒得又暗又黄的皮肤没啥起色外，之前异常憔悴的感觉，已经减缓了不少。
    透过暗黄的肤色，苏云叶依稀能看出当年丰禾村最水灵少女的影子。
    难怪原主五官底子好，完全是遗传自贺娟。
    看来，她们娘俩必须一起开始美白计划，等肤色好看起来，再稍微打扮一下，贺娟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
    当然，光改变外貌还不行，性格也得改变。
    否则若贺娟还是过去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谁见了都想揉搓一把，以后还得挨欺负。
    “妈，您看着我。”
    苏云叶忽地正色道。
    贺娟不明所以，但仍顺着她的话，看了过去。
    苏云叶继续道：“知道吗，今天您对着小姨，爆发出来的那一下，真令我吃惊。”
    看见贺娟不安的目光，她忙又说：“表现非常好！您早就该这样，把腰板挺直，对着谁都用不着打怵。我就问您，今天对着小姨，后来您怕了吗？”
    贺娟眼神有点迟疑，她似乎在努力回忆。
    过了好一会儿，她愣怔住，轻轻摇了摇头。
    “您没怕，对不对？”苏云叶微微一笑，“现在您发现了吧，挺胸抬头面对一个人，维护自己的权利，根本没那么难。领袖他老人家曾说过，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您前进一步，对方才会后退一步。否则，您只有不断后退，给别人让路的份儿。”
    贺娟呆愣愣地，好似有些消化不来苏云叶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