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校放学回家，苏云芝心口还砰砰直跳，生怕像来时一样，被路上行人看个不停。
    好在这会儿天色已经黑透了，路上行人虽不少，但看过来的目光却少多了。
    苏云芝踩着高跟皮凉鞋摇摇晃晃到了家，一进家门她就冲到桌边倒了一搪瓷缸的白开水，咚咚咚灌了下去。
    ＂外面那么热吗？＂
    苏云叶探头朝窗外看了一眼。
    喝的太猛，苏云芝猛地咳嗽起来，苏云叶忙帮她拍后背顺气。
    等苏云芝顺过气来，苏云叶继续问。
    ＂怎么样？今天见到何老师了吗？＂
    一提起何汉平，苏云芝就觉得尴尬，今天差点崴倒的狼狈样全被他看见了。
    ＂别提了，我真穿不惯高跟鞋。＂
    苏云芝将脚上的鞋脱下，递还给苏云叶。
    ＂可是穿裙子，穿高跟鞋才更好看呀。今天第一天穿，肯定不习惯，等多穿几次就好了。要不下次我陪着你一起。＂
    ＂还要穿吗？＂
    苏云芝苦着脸问。
    ＂必须穿。＂苏云叶不容置疑道。
    第二天去厂里上班的时候，在苏云叶的强烈要求下，苏云芝仍穿上了昨天那套衣服。
    今天苏云叶帮她换了一个发型，在脑后高高地扎了个马尾，比起昨天的文静，今天的发型显得更活泼一些。
    还没等进工厂大门，她就被人叫住了。
    ＂云芝？＂
    林小音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半晌才敢认，＂天啊，真的是你！你这样子我都不敢认了。＂
    林小音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眼里全是惊艳。
    ＂真想不到，你一个。。咳，打扮起来这么漂亮！＂
    ‘土妞’两个字被林小音硬生生咽了下去。
    差点就把心里的想法给顺嘴说出来了。
    不过这也不怪她，她知道苏云芝长的不丑，但架不住每天一个土气的大辫子绑在脑后，身上全都灰不拉几的肥大衣服，换成谁穿成那样都看不出美来啊。
    ＂真，真的好看吗？＂
    苏云芝迟疑地问了句。
    ＂当然了！＂林小音毫不犹豫地答道，＂你早该好好打扮，不然太可惜了，你底子那么好。＂
    一个两个的都说好看，苏云芝顿时有自信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从后面哗啦啦来了一帮厂里工人，大部分都是男职工。
    大家跟林小音打过招呼后，视线齐刷刷地转到苏云芝身上，个个脸上都跟林小音之前似的，满是惊艳。
    ＂咱厂啥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啊？＂
    有男职工悄声嘀咕。
    ＂咋看着有些眼熟呢？＂
    ＂是啊，我也觉得看着眼熟。＂
    ＂哎呀！这不是苏云芝吗？＂
    ＂啥？＂
    一众男职工当时就石化了。
    这是那个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苏云芝？
    平时看着只能算是还行，谁能想到打扮起来这么漂亮，简直太让人惊讶了！
    见一大帮男职工的视线全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苏云芝顿时浑身不得劲起来，拽着林小音就往厂子里走了。
    路上，林小音嘴里一直没闲着。
    ＂看见没，刚那帮人都傻了！瞧那眼神，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有人给你递小纸条了。＂
    ＂别胡说，啥小，小纸条的。＂
    苏云芝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再说，她也不稀罕别人的小纸条，她只希望，何老师能多看她一眼，再多一眼，就很满足了。
    当天，苏云芝在厂里出尽了风头，私下里已经有男职工动了心思，有动作快的，趁着午休时间，就把小纸条悄悄塞进苏云芝的书包里。
    经过一天的适应，再加上大家一致好评，苏云芝对身上这身装扮适应了很多，高跟鞋也穿得习惯多了。
    晚上去上课时，苏云叶果然像昨晚说的那样，陪着她一起去了夜校。
    为了当好绿叶的角色，苏云叶特意没怎么打扮，就随便穿了一件短袖外套，套上双塑料凉鞋就出门了。
    一路将苏云芝送到夜校门口，苏云叶对她鼓励地一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先行离开了。
    有了白天的经历，再来夜校苏云芝觉得自然多了，心情也不再像昨天那样忐忑不安。
    从校门口一路走过去，都没遇到何汉平，她心里涌起淡淡的失望。
    等进了教室，班上同学又像昨天那样刷刷地向她投过来目光。
    不过今天苏云芝觉得那些目光，没有昨天那样叫她浑身难受了。果然像云叶说得那样，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才一天的功夫，她就已经适应下来了。
    苏云芝走到座位旁，坐下后打开书包往外拿课本。
    啪地一声，从刚拿出来的一本语文书里掉下什么东西。
    苏云芝奇怪地朝地上看过去，见是一个小纸条，她没想太多，顺手捡了起来。
    刚想打开看看，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同学们都在喊＂何老师好＂。
    何老师？
    苏云芝猛地抬起头，视线刚好与站在门口的何汉平撞了个正着。
    何汉平抿着唇，看了她一眼，接着抬步上了讲台，将胳膊下夹的书放在讲台上。
    ＂同学们好，钱老师家里有些事，今天晚上由我来代课。＂
    接着，他摊开讲台上的教案，拿起粉笔开始写板书。
    望着讲台上的何汉平，苏云芝再想不起来什么小纸条了，她的视线紧紧追随着讲台上的身影，挪也挪不开。
    有几次，苏云芝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总感到何汉平的视线向她的座位瞥过来。
    当她想确认时，那视线又快速转向其他方向了。
    是错觉吧？
    苏云芝对自己说。
    平时漫长的课时，对于今天的苏云芝来说，却显得异常短暂。
    不知不觉中，一节课就结束了。
    下课铃声响起时，苏云芝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好久没上过何老师的课了，好怀念。
    下课后，大家纷纷收拾书包离开，何汉平擦掉黑板上的板书，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接着收拾讲台上的教案。
    苏云芝磨蹭着收拾书包，等把书全收进书包里，她突然发现桌上还有张小纸条，刚才压在书本下，被她忽略了。
    那纸条正是先前从语文书里掉下去的那个。
    她好奇地将纸条拿在手里，根本不记得自己书包里啥时候多出这么个东西。
    将叠的方方正正的小纸条打开，苏云芝只往上面看了一眼，一张脸霎时红成熟透的大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