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只小麦肤色的手向上，苏云叶的视线最终落在对方面庞上。
    “魏航！”
    她吃惊地低低叫了一声。
    魏航望着她，唇边带着一点痞痞笑意。
    “苏云叶，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
    距离魏航参军离开，两人已经有整整一年没再见过。
    这一年间，或许是部队高强度训练的缘故，魏航比原来结实了许多，个头也抽高了不少。
    原本健康的小麦色，现在被晒得近乎于古铜色了。
    他的五官也长开了不少，一年前还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庞，现在那团稚气完全褪去，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硬朗的线条。
    苏云叶恍惚了一下，定定朝着魏航看了两秒钟，才确定他是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不是她的幻觉。
    “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问道。
    “昨天。这次是休假，会在家待一周。”
    魏航说完，冲着她咧嘴一笑。
    这笑容依稀还有过去的影子，仿佛还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不请我去你家坐坐？”
    他朝大杂院的方向歪了歪头。
    苏云叶这才反应过来，两人此刻正站在大杂院门口，来往走过的邻居们都在朝他们这边张望。
    旁边罗建民也没走，正抻脖子看过来，还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
    见苏云叶向自己看过来，罗建民吓得一缩脖子，非常有眼力见儿的跳上车，一溜烟跑了。
    等苏云叶再转过头，就见魏航正低头看手里的包袱，边看边好奇地嘀咕着：“你这是拿了什么回来，怎么这么重？”
    “刚从我大舅家回来，都是我大舅妈给带的东西。”
    魏航忽地抬头看她，“你回丰禾村了？那……去镇上了吗？”
    苏云叶摇摇头，“没时间去镇上，就在大舅家住了两天。”
    魏航不知想起什么，目光微微垂下，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两人间气氛忽然沉寂下来，一直到苏云叶打开家里大门，将魏航让了进去。
    苏云叶刚想找个话题来说，魏航却突然开口，“其实……我常常会想起在镇上的那段时光……”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身旁的女孩，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自他眼底一闪而过。
    不过那片刻的失落被他很好地掩盖住。
    魏航抓了把头发，撇嘴道：“在镇上时都没人管我，哪像现在，想回家一趟都难。”
    苏云叶忽地站住，定定看向他。
    被看得有些不安，魏航偏头避开她的视线。
    一秒钟后，带着微薄凉意的女声落在他耳畔。
    “为什么突然去当兵？为什么不再上学了？明明那之前你成绩是在上升的，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魏航打断她，暴躁道，“我学够了，不想再上学了，就这么回事！”
    “是因为我吗？”苏云叶突然问，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魏航觉得自己呼吸忽然间乱了，两只手紧紧握成拳。
    “……因为我当时的态度，我对你说的那番话，伤害到你了，是么？”
    拳头倏然间松开，落下。
    魏航自嘲地笑了笑，“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你那时说过什么，我早就忘了。”
    屋里气氛一时间凝固下来。
    太了解魏航的脾气，苏云叶知道，自己当初那番话的的确确伤到了他。
    而且伤得不轻。
    “对不起。”
    她诚恳道歉。
    如果时光重来，她会选择换用更柔和一些的方式。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魏航抿了抿唇，猛地一抬手，指向桌上的空搪瓷杯和暖瓶，“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他就坐在桌子边，杯子和暖瓶就在他手边上。
    苏云叶无语，“就在你手边……”
    “我是客人，得有客人的待遇好不。”
    魏航说得理直气壮。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苏云叶瞪他一眼，之后背对着他拿过暖瓶和杯子倒水。
    魏航一错不错地看着她，视线牢牢黏在那道纤细背影上，眼底眸色逐渐轻柔温和。
    在女孩即将转身的一瞬间，他将所有神色全部收起，又恢复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喏，给你水。小心点，水有些烫。”
    接过水杯时，两人手指尖不小心碰触在一起。
    苏云叶没事人一样的将手收了回去，可端着水杯的魏航却极力忍耐着，才没让手里的水洒出来。
    心跳得仿佛有无数面小鼓在擂动。
    “中午想吃点什么？今天我请客，给你接风。”
    苏云叶笑着问。
    “想吃的可多了，今天必须狠狠宰你一顿。”魏航不客气地挑了挑眉。
    “没问题。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就出来。”
    苏云叶关严房门，回自己房间去换衣服。
    魏航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全喝光，之后视线好奇地在屋内逡巡起来。
    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窗台上摆着五六盆花，全都是他叫不上来名字的品种。
    或许因为气候正好，其中两盆花开得正艳，另外几盆也都结了花骨朵。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很是好闻。
    魏航不自觉地走向窗台边，望着娇嫩的不知名鲜花，脑中忽地浮现出苏云叶白皙中微透着粉红的脸颊。
    人比花娇。
    那一瞬间，这四个字不经意地闯入他脑中。
    他怔怔望着那两盆花时，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吱嘎声。
    苏云叶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她换下了之前身上那套一路颠簸沾了不少灰尘的衣服，选了一件白底蓝格的连衣裙。
    剪裁得体的裙子，将她优美纤细的身段勾勒的恰到好处。
    “走吧，马上就到中午饭点了。”
    苏云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莞尔一笑道。
    那笑容晃得魏航有瞬间的怔忪。
    “好久没一起去国营饭店下馆子了，还记得以前咱们最喜欢吃他家的红烧肉。对了，部队的伙食怎么样？”
    边锁门，苏云叶边问。
    自失神中回过神来，魏航随口应了声，“就那样，管个饱。”
    “那……有没有在你们食堂里发现我们厂的辣椒酱呀？”
    “你们厂的辣椒酱？”魏航吃了一惊，“你把辣椒酱卖到部队去了？”
    苏云叶一乐，道：“不错呀，一下就猜到了。不过暂时只卖给了燕市那边，估计你那里还吃不到。等我再努力努力，争取把你们部队的食堂全部拿下。”
    阳光下，女孩自信满满地笑着，明亮得令人炫目。
    魏航觉的心口又开始疯狂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