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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犯

      “在和谁聊天。”晏朗突然出声,将她拉回现实。
    “没有谁。”她微笑。
    晏朗看她无懈可击的表情,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吃。
    他吃饭是慢条斯理的,蒋妤同觉得还要再等上一会,收起手机往外看。
    清平市中心人流量很大,整个一块都是商业区。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披着长卷发走过去。
    卷发,很长。蒋妤同想起程回。
    “在想什么?”
    “头发。”她说,眼睛依然在看外面。
    蒋妤同手指插进头发里:“我想留长发。”
    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表情温柔。
    晏朗问:“是男朋友吗?”
    她笑了,转回来。肩往上尖了一下,随即落下,显出一种散漫。
    说不是。
    蒋妤同抽出手,银蓝色从乌黑里脱出来,美的恍惚。
    这一问一答没头没脑,像一段故事,掐头去尾得不到完整。
    男朋友,他不是。
    他是……
    蒋妤同皱起眉,被想不出的问题困扰着。她抚额,然后手肘支在桌上,双手叠起贴住脸。晏朗看不清。
    “一个朋友。”思索良久她终于有了直视他的资格。心里的恐慌慢慢退潮,连带那一丝微不可见的异样也湮灭掉。
    “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具有同谋意识,一起狂欢,共同沉沦的,朋友。
    更确切点说,是共犯。
    骗子与受害人纠缠不清,钱财物品都不值一提,她觉得比起情侣二字,共犯的头衔更适合他们。
    朋友是托词,情侣也是,那些关系薄的像纸,随时都能再换一个。
    共犯不同,它带有道德和法律意味,单单说出来就觉得禁忌,和他们很配。
    晏朗没再往下问,空气中漂浮的油腻气息包裹住两个人。
    快餐店里人来人往,像他们才坐了半小时就已经算长。
    鼻炎犯了,蒋妤同觉得闷,想出去透透风。
    “我去买奶茶。”她说着就想走。
    “不用,我下过单了。”晏朗将手机递给她:“你可以直接去拿。”
    她没接,定定地站着:“你截个图给我。”
    晏朗没说话,手机再往她那再递出一点,执意要她接。
    截图多无趣,他把手机给她,像是在说,随便你翻。
    昨晚打东南方向过来一股寒流,本省各市多多少少都被影响到。清平虽然是晴天风却冷,蒋妤同立起衣领,拿着他的手机走到奶茶店外。
    手机已经黑屏,她打开,是六位密码锁。低头看了几秒,脑子里顿时跳出密码,手也跟着输,一遍过。她扯扯唇,点开小程序。
    晏朗下单了一杯果茶一杯奶茶,都是三分糖。温度甜度加料什么的要求都填过了,他在备注里还是说:奶茶要加芋泥、要去冰。
    也许服务员看到后会骂他啰嗦。
    蒋妤同抽了下鼻子,发出不通气的闷声。心里有些酸,过了一会也还是酸。
    以前每次买奶茶他都要问:
    “几分糖呀?”
    “三分!”她会挨过去再次强调:“是三分!”声音似嗔似怒,气他记不住。
    “好好好,微糖这么淡,也不知道你喝个什么劲。”
    这时候晏朗会揽住她笑着抱怨,跟她保证已经记住了,下次绝不会忘。
    等下次点,他还是会问。
    其实他都知道,他记得清清楚楚。但就是要问,就是要她带着些恼的跟自己撒娇。看她平时稍长的眼尾都瞪开一点点,睫毛卷翘,眼里倒出一个人的面容,只有他。
    蒋妤同靠边站,脖子缩着,像只鹌鹑。
    是那种瘦条条的鹌鹑,既不圆,也不团,也没有很多很厚的毛毛——最不讨人喜欢的那一种。
    如果说她是一只宠物,在宠物店等着人买走,估计会很难。因为大多数人喜欢爱娇的——见谁都笑,而她只会蜷起来躲在角落里。
    就像那些受人欢迎的女孩子,漂亮,会来事。她也喜欢。
    但要她做她又做不到。她害怕接触、害怕见光、害怕近距离。
    太独了。
    “6178!”前台叫号打断胡思乱想。
    “这里。”她抬手。
    “请您出示号码。”
    蒋妤同打开手机展示给前台看。
    “打包还是现在喝?”
    “打包。”
    “您拿好。”服务员把奶茶递过来。
    “谢谢。”她接过,声音闷闷的。
    蒋妤同拎着纸袋快步走出店门,把“欢迎您下次再来”的送客语甩在身后。
    回到快餐店时晏朗已经吃完了,正望着门口,似乎是要求自己务必要在她出现的第一秒就抓住她的身影。
    在他的目光里蒋妤同的步子突然错乱一下,赶紧稳住心神。
    “慌什么。”晏朗接过她手上的袋子,回到座位上。
    蒋妤同没坐下,说:“不是说要看电影吗?”
    “一点半的场,现在没有合适的场次。”
    看来他选好电影了,蒋妤同笑笑,手搭在椅背上,也不在意。
    坐下问:“定了什么票?”
    “超英电影,你可能不喜欢。”晏朗说的很慢,带着些试探,想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
    等了一会也不见她露出异色,他的心沉下去。
    蒋妤同在看电影上映的列表,正在热映的是一部超英电影,还有一些低成本国产恐怖片。她基本不看喜剧,偏爱冷类型。
    点开超英电影,看完简介就感觉看完了电影。
    蒋妤同冷脸,再看恐怖片简介。大红大黑的鬼魅海报配一段似是而非的话,不用细想都能猜到结局。
    主人公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一场梦。
    干脆关掉手机,蒋妤同说:“最近的电影好像都不怎么景气?”
    晏朗:“嗯,时间不好,也没有大制作。”
    才十一月,就算时机不好,也不应该冷成这样。
    一点二十,在检票厅。
    晏朗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签。”
    “改签看什么?”蒋妤同笑说:“恐怖片吗?”
    “难看的要死。”她一锤定音。
    晏朗没说话,牵起她的手取票检票。蒋妤同嘬着奶茶。
    任谁看来都是一对浓情蜜意的学生情侣。
    男生高,衣领都刻板抚好。单看气质,出挑得不像学生,比同龄人沉,也比青年人多了清透感。
    两个人往影厅里走,虽是牵手,可蒋妤同落后他小半步,从斜后方打量他。
    感受到她的视线,晏朗微微侧头,“怎么了?”
    蒋妤同摇头,没说话。
    他的成长轨迹大概是所有父母希望中的模板,一路顺风顺水。幼儿园是国际双语幼儿园,小学要念国家级重点,初中是省第一批重点大学的附属初中。高中么,清平一中,省内半数保送生的母校。
    晏朗性格温和,眉眼秀致,成绩标杆,同届竟无一人压得过他。
    他的履历近乎完美。
    清平一中作为全省顶尖的几所高中,一向是重大考试的考场。她高二那年学校要腾一半场地用于教资考试,学校领导按惯例封锁一半教学楼,另一半留给他们月考。
    座位不够也有法子,高三单人单桌考,高一高二插班考。一三五列高一坐,二四六列高二坐。
    至于同桌的高一高二会不会串通作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一场考语文,考完也没什么好讨论的,这科普遍拉不开分。
    等到下午数学交完卷考场内的同学就疯了。本省高考自主命题,数学卷没有选择题,不会做的全靠硬写。
    这次的数学卷子出的极好,高中低三档题目的占分比是标准的1:3:5。
    换句话说,该拿的分叫你拿,不该拿的你一分也捞不到。
    压轴题巧,计算量还大,出卷子老师铁了心要卡住高分段,给这届高二来个下马威。
    第十四题,填空题的最后一题,蒋妤同没做出来。
    下一场还要考选科,她不甘心,低头还在算。这一题里三个函数交叠不清,她拆分的算式写满整张a4纸却连草图都画不出来。
    心浮气躁。
    整个班都像炸了锅的蚂蚁,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题目。
    这时候从门口闯进来一个人,满脸激动的大吼:
    “十四题答案出来了!9!是9!”
    她猛然抬头,马上意识到他说的是高二的卷子,也就是她正在做的这题。
    考场内静了一瞬,立刻沸反盈天,比之刚才更甚十倍。
    “去他妈的,怎么可能!一定是8!”
    “啊!我差一点,我10!”
    “怎么可能是9!看这个曲线走向答案应该是偶数才对!”这人说着掏出演草纸:“你看看,设这一块为t,另一个函数穿过cost。它不可能大于一,一穿交点就是俩,肯定偶数啊!”
    说话人蒋妤同也认识,高二的余文嘉,年级前五十,数竞预备役选手。平时仗着自己成绩好没少奚落别人,脾气傲得很。
    他说,两个函数,她低下头,看自己拆出来的三个函数。
    余文嘉说答案是偶数,考场内偶数答案的人松了一口气。有些成绩好的不好意思低头,想问过程又觉得跌份,就说:“哎,余文嘉,你答案多少?”
    都是一个圈子出来的,余文嘉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种委婉的请教方式,颇为高傲地说:“10。”他说完这个数字就不再开口。
    “说说过程呗。”有人按耐不住开始问了,姿态甚是拘谨。
    余文嘉满意的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些不自在,重新拿了张纸演算过程,看题的人围满整张桌子。
    “先拆分,变形,去绝对值。”
    “就这个。”他边说边用笔画出来:“把这一块圈成t,求范围。”
    “现在是两个函数了吧,画图,再数交点就行了。”
    离了几张桌子的距离,蒋妤同听他说的轻巧,其实第一步的拆分就已经卡死很多人。
    等余文嘉讲完,听题的几个人还在思索。倒是一开始说话的人抱胸站在旁边,嗤笑一声:“行了余文嘉,别装逼了!”
    “答案就是9,你爱信不信,出成绩别哭就行。”
    何时有人这么跟他说过话!余文嘉气得不轻,一甩笔朝他瞪眼道:“你懂个屁!”
    那人一耸肩:“我屁也不懂,晏朗懂就行。这答案是他做出来的。”
    一听晏朗两个字,余文嘉顿时愣在原地,刚才被质疑的火气还没发出去就噎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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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见,一点了,我要与床说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