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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冷笑道:“自家兄妹原来还是要钱才肯办事。况且我有的都是从王家带了来的,难道再送回去不成,也不像话。这府里所有的但凡珍贵些的都在老太太手里捏着呢。”
“偏老太太也糊涂,我听周瑞家的说,年节下老太太给了林姑娘一幅画,说是名家手笔,价值连城。自家儿孙一大把,全都冻猫子似的没人看顾,却只向着外人。”
薛姨妈也不爱听林家的事儿,于是淡淡的安慰了两句,姐妹俩也就散了。
如今且说元宵之夜,黛玉回府后与诸位兄弟姊妹说笑。
她现在心意豁达,视宝玉如三春一般,并不格外亲近,只是随意说笑,倒让宝玉纳闷。
他看着言谈洒脱了许多的黛玉,惘然若有所失,痴痴想道:“从前林妹行动就恼我,我略有些不妥便惹了她落泪。可如今,她待我虽是十分随和,却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妹妹了。”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面上便呆呆的,不似往日爱笑。贾母到底还是将宝玉最为疼爱,以为他困了,于是便叫诸姐妹散了,独自己带着黛玉一同睡。
宝玉回到屋内,袭人迎上来,觑着他的脸色道:“好好的年节下,二爷怎么倒不是欢喜的样子?”
宝玉便将自己心思与袭人说了,只闷闷不乐:“我与林妹妹倒像是生分了些。”
袭人自恃是宝玉身边第一人,向来将点评这些姑娘小姐不当一回事,简直将自己也当成了半个主子。
只是如今黛玉身份日重,来往宫中由太后教养,她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只是随口劝了宝玉两句:“林姑娘如今多往宫中去,自然不像原来一样同二爷同吃同住的。况且一年大似一年,姊妹兄弟正该有些分寸才是。”
见宝玉揪然不乐,她便又拿湘云来说话:“二爷若是觉得无趣,正该请云姑娘多来玩呢。年前老太太虽也派人去接了,可史家总是不放人,老太太竟也罢了。”
那时宝玉去缠贾母,贾母可是知道湘云给送回金陵去了,于是只敷衍宝玉说史家不放。
“从前老太太可不是这般,总是不舍得叫云姑娘家去的。可见那件事儿终归是叫老太太介怀了,二爷该多在老太太跟前儿说云姑娘的好话才是。”
袭人正是个内心有盘算的。
她素知贾母心中看中的孙媳妇是黛玉,然而王夫人却请自家妹妹带了女儿上京,自然是不满此事。
就袭人看来,林姑娘小性刻薄,宝玉又待她极重,若是日后宝玉娶了林姑娘,自己这位姨娘还有什么可立足的地方?
好容易来了个宝钗,看着随和大方,是个好相与的主母,偏又入宫了。
所以袭人就把目光瞄向了湘云:她从前还服侍过湘云两年,哄得湘云跟她极好,任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有主子姑娘的就有她的。
甚至宝玉贴身的活计,袭人自己做不完,又不想叫晴雯分甘出头,就托湘云做。
眼瞧着如今宝玉跟黛玉渐渐疏远,她自然想借此叫宝玉与湘云和睦,贾母见了说不得也能改变主意。
宝玉最是个怜香惜玉的性情,尤其见不得女儿家受委屈。
湘云这件事,宝玉虽觉得湘云的行为略有不妥,但黛玉自己都说不放在心上了,为何贾母王夫人等还是对湘云不似往日,叫他颇有不忿。
那日花厅之上,他是男儿自然不能在场,事后听人说了缘故。
贾母凤姐儿严令之下,当日服侍的人倒不敢说出商婵婵那些凶狠怼人的话,但也传出来是商大姑娘得理不饶人,非逼着史大姑娘道歉这样的风声来,叫宝玉听了,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商姑娘,只觉得不喜。
既然能跟林妹妹做好朋友,想必不是那等脂粉俗物,但何必这样心胸狭窄,不肯让人。
可见是那等仗着家世父兄,便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娇蛮之人,可怜林妹妹还要在宫里日日与她相处,更可怜宝姐姐还要去服侍她们这等人。
宝玉心里全叫对女孩的怜爱填满了,哪里有一丝学业功名之心?
商婵婵这是还不知道自己被贾宝玉给鄙视了,要是知道绝对会后悔自己浪费了一次支使谢翎的机会给这块假宝玉,真石头。
于是在次日,正月十六,黛玉入宫后,宝玉又缠着贾母将湘云接来荣国府。
年后史家倒也派人去金陵接了湘云回来,也不为别的,林如海年后回来,史家还得带着湘云上门致歉呢。
而贾母心里的打算却与袭人有几分不谋而合。
林如海眼见得又要再进一步,几乎是位极人臣,四大家族如今捆在一起,也只有一个王子腾能与他的官势相提并论,贾家实在是没落了的。
而不知为何,林如海这两三个月送了许多东西进京,竟是不放心女儿在荣国的意思,有几分生疏之意。
贾母等人不思自家是如何薄待了人家女儿的,只以为林如海如今升官,女儿又得了太后教养,便看不上荣国府,准备更攀高枝儿去了。
毕竟贾敏已经不在了,林如海执意不肯同意宝玉黛玉的婚事,贾母自然无法。
所以她不得不早做打算,如果黛玉不能入门,退而求其次,湘云也是可以的。
毕竟史家一门双侯,又是她的娘家。
湘云这孩子虽然毛躁了些,但才貌配宝玉也是相当的。就只她这襁褓之中父母双亡的命格,让贾母有些个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