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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忧

      事情尘埃落定之际,竟然质疑皇后,罗婉言不得不佩服这位憨憨公子。
    说话的人着一身蓝色长袍,脸上一派正义模样,仿佛是武侠话本里锄强扶弱的正直大侠为了解救柔弱的少女而不畏强权,坚持正义。这人是翰林院侍讲学士的长子,名为金遇铭。他的父亲年满二十岁考中了进士,名次不算低,蹉跎了近二十年,竟然还只是个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从此就可看出这金大人实在是情商不高。
    而儿子怕是也遗传了他老子,说出的话让众人不忍直听。
    金夫人因近日受了风寒,并没有来,还在金遇铭来之前嘱咐了多遍要好好表现,看中哪个姑娘回来说与她听,到时自会上门提亲。
    其他人大气不出一声,只皇后娘娘颇为玩味的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话要说?”
    金遇铭心想皇后娘娘果然不愧一国之母,大气包容,遂不再犹豫,声张正义道:“皇后娘娘,在下翰林院侍讲学士金间青之子金遇铭,小人认为皇后娘娘您宽容大度,实在不应当惩罚莫夫人和莫小姐。莫小姐方才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只是赏赐了这么对镯子恐怕让人心寒。而莫小姐穿白衣更不应该苛责了!花朝节本来就是百花齐放,有红花有黄花,自然白色的花也少不了,莫小姐穿一袭白衣,在这五颜六色的花丛中更添了一抹清丽,岂不是更好?”
    罗婉言和在场大部分人都默默的为这位不会看人眼色的傻小子掬了一把同情泪。世家贵族的家眷有哪个不知,皇后娘娘金口玉言,从不轻易下懿旨,但若是一旦决定下来,便最痛恨旁人的质疑。这金遇铭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质疑皇后,也就代表着她的娘亲、她未来的妻子再也没有机会升上命妇了。此事一旦传开,京中门当户对的又有哪家敢将女儿嫁与他呢?
    皇后眼中眸光渐渐冷下来,但脸色却越来越温和,她上前扶起行礼的金遇铭,状似赞赏道:“有道理,金公子果然大才,不如这样,看在金公子的份上,就再赏赐她一对耳环吧!”
    “耳环?皇后娘娘,您……”金遇铭虽然情商不高,但待人还算真诚,还是有一两个交好的朋友,他的朋友上前来迅速捂住他的嘴,硬拖着他跪下,向皇后请罪:“皇后娘娘恕罪。金公子有晨起喝酒的习惯,今日太过兴奋,便多喝了两杯,实在有些醉了,他说的话都做不得真。”
    “谁说……唔唔……我……唔唔……”
    “皇后娘娘恕罪,为免继续冒犯娘娘,小民先带着金公子告退了!”说完便硬生生拖走了金遇铭。
    两人踉踉跄跄来到一无人之地才停下脚步。
    金遇铭对于好友将自己拉走非常不满,大声指责:“君作,你为何将我拖走,我还没有跟皇后娘娘讲完话!”
    “你不必说了,皇后娘娘已经生气了,你何苦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得罪皇后娘娘呢?”
    “第一,我并未得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懂道理,因为别人穿了件白衣服就惩罚人家是何道理?第二,莫小姐体态纤弱,性格纯善不争,倘若我不替她说话,还有谁替她说话呢?最后,君作,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的正直之心呢?你的善良之心呢?你的不畏强权之心呢?你原本不是这样的!”
    好友被金遇铭的一连串质问气的浑身发抖,顶着被皇后娘娘惩罚风险的一腔好意却被视为好友的人为了一名不相干的女子而误解,就算是圣人也不免来了火气,他指着自己讽刺道:“伟大的金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让您失望了。从今日起,咱俩便一刀两断,从此您便再也不用失望了!”
    金遇铭以为君作会像以往那样真诚地向自己道歉,谁知却收获这样的回应,也没好气的回道:“一刀两断便一刀两断,你居然对一个弱女子都没有怜惜之心,我真是看错你了!”
    “弱女子,你不是看她弱,而是对她一见钟情,想娶她吧?”
    金遇铭脸色微红,梗着脖子又不好不承认:“那又怎样?莫小姐国色天香,知书达理,难道不是很好的妻子人选吗?我明日即让我父母上门提亲!”
    好友对他的审美嗤之以鼻:“国色天香?可真是不把思月县主放在眼里!”
    “思月县主?”金遇铭想了想,道,“她自然长的也不错,但眉目间带着两分英气,没有莫小姐柔美,而且她家世也太好,除了陆世子,应当没人会喜欢吧。”
    好友被他的想当然逗笑了,甩袖便走,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竹兰轩这里众人还在津津乐道方才的事情。陆夫人人缘好,不停有人调侃:“陆世子如此优秀,莫家小姐居然都看不上,恐怕真是看上勤王殿下了呢!”
    陆夫人抓起罗婉言的手,不以为然:“别人看不看得上修齐倒没什么,只要我的儿媳妇儿喜欢就行!”
    罗婉言方才也看戏看的热闹,咋一听陆夫人这么说,差点没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她低眉垂目,害羞道:“江姨……您……”
    “你们看啊,这真真是‘厚颜无耻’!我们思月县主都还没过门,这陆夫人就叫起儿媳妇儿了!等一会儿安乐到了,咱们必须得告上一状,一定要安乐抓破她脸皮不可!”
    皇后也在旁附和:“正是呢!婉言原本是我看中的儿媳妇,却被你抢了先,你这还先叫上‘儿媳妇儿’了,我这儿子还没着落呢,莫不是要气死我?”
    “皇后娘娘言重了,只是婉言和修齐青梅竹马,我跟安乐又是亲如姐妹,我也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勤王看戏看的正津津有味,便见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袭来,他无奈朝后轻声道:“母后是打过婉言妹妹的主意,这不是被你抢先了嘛,你又不开心个什么劲儿?”
    说完这话,身上的目光却没有收回,他只得又道:“我只当婉言做妹妹,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这下,你满意了吧?”
    果然,自己身上的目光终于移向罗婉言身上,勤王松了口气,毕竟上过战场的陆修齐目光还是很给人几分压力的。
    勤王殿下和陆修齐感情算是很好的,当初在战场上陆修齐还舍命救了勤王一回。当时勤王自己贪功冒进,中了敌人的埋伏,陆修齐单人匹马救他于百人之中,自己身受重伤,休养了大概两个月才好。
    那时正是皇上考校勤王带兵打仗能力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自然不敢上报,幸得当时他身边都是自己的亲信。而陆修齐重情义,也并未将此事说出来,这么大的功劳也并没得到半点赏赐。
    自那以后,勤王就将陆修齐视为莫逆之交,有什么都不瞒着,也无意中知道了陆修齐对自家表妹情根深种,偏偏又不解风情,至今还未赢得佳人芳心。
    虽然出了些意外,但策论大赛还是要继续举办的。待人都坐定,策论大赛就正式开始了。
    勤王亲自拟题,题目只有“治灾”二字。
    去年七月南方大旱,不少朝廷命官都苦思救民良策,勤王以此为题,除了考校大家,也未尝没有想从中得其良方的想法。
    这样的策论大赛不比科举正式,大家不必写作,只要口头讲出即可。自然先讲的人有优势,后面的人若想法与后面的人重复,那便没得说了。当然思虑时间过短,说的不明确,自然也不会有好成绩。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愿意早些说,因此开考不过一刻钟,便有人自荐答题了。
    前面几人答的中规中矩,都是官员们老生常谈的办法。
    陆修齐常年在外,见多识广,提出了几个非常实际的想法,且他另辟蹊径,从大旱的根源入手,也说出了似乎可行的策略,只是有待验证。
    陆修齐之后的人受他启发,也提出几点建议,但都不如陆修齐出彩。可想而知,陆修齐又大出了把风头,一时间落在陆修齐、陆夫人和罗婉言身上艳羡的目光都让人如坐针毡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罗婉言觉得那些男子看她的目光都带有些调侃了。
    罗婉言略微不自在,一抬头却正巧与陆修齐对视了。陆修齐的目光还是直愣愣的,落在罗婉言身上,看的她心里毛毛的。
    这便是她这些年与人交往不多的劣势了。她能够从旁人的小动作和神情中猜出别人的心思,是因为她看多了话本,那些心理描写、神情表情早已深入人心。唯独眼神这种东西,除了喜怒哀乐,其他复杂的情绪她无论如何也琢磨不出来。
    往常罗婉言要和安乐郡主在沐春苑待上一整天的,但今日见母亲迟迟不来,便提出要进仁明宫找安乐郡主。
    谁知到了仁明宫,管事的太监却说太后已经睡下了,而安乐郡主则早已回府。罗婉言直觉出了什么事,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去,也没有发现一路上跟随着保护她的一人一马。
    到家后,罗婉言直奔母亲的房间,却见安乐郡主正在悠闲的修剪兰花的枝叶。
    但罗婉言知道,安乐郡主每当心中烦闷时或是有什么不解时,便会一个人待在房间修剪花叶,她应当是没有猜错,只是不知道安乐郡主究竟是为何事烦忧。
    莫非……是自己一直担忧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