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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2

      林君绰在开场后就退了下去。
    林暮亭的视线一直暗暗地追随着他,看着他游刃有余地跟各方来宾寒暄,无论什么话题都能信手拈来,对每一位族人都叫出姓名,让宾客感觉到真切的尊重。
    他谈笑自若,又清贵天成,却莫名跟所有人都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是林暮亭希望成为的人。
    林暮亭一直跟在董佳宁跟林铭诚身边,自顾自地拿一些吃的东西。
    林铭诚刚刚跟一个族人攀谈完,董佳宁就递上了一盅天麻乳鸽汤,脸上堆砌着讨好的笑容,“铭诚,你今天喝了好多酒,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先喝点汤吧。这个天麻汤,对肠胃好的,还能治你的头痛。”
    “既然这个汤能治头痛,你平时就多做。” 林铭诚接过了董佳宁端上来的汤,虽然年过四十,仍然保养得宜的英俊面庞上没有了方才跟人应酬的笑,口气生硬地吩咐自己的妻子。
    他接过董佳宁手上的碗,避开了董佳宁碰过的地方。
    董佳宁见他喝了汤,眼中染上了真切的笑意,“好好,你喜欢喝,我明天就给你做。”
    “嗯”林铭诚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瞥了一眼董佳宁平板的身材套的那一身刻板老套的黑色套裙,本来才一米五多的身高,搭配着难看廉价的坡跟鞋,心中嗤笑一声,“你带着小亭去走走关系。男人谈事情,女人跟着,像什么话。”
    这么难看粗俗的女人跟着他,他都没有勇气介绍这是他妻子。
    丢不起这么大人。
    董佳宁听到丈夫吩咐自己做事,立时便放下了手上才端起没多久的鲍鱼。尽管心中可惜,这么贵的海鲜,平时她都舍不得多买,好不容易能够敞开肚子吃了,又要去活动关系。
    她看着还在吃冰淇淋蛋糕的林暮亭,心中就来气,“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平时少了你吃的还是饿着你了,赶紧擦干净嘴巴走了。”
    其实林家也不是买不起这些海鲜,但是董佳宁出身农村,平日里节俭惯了。这下有免费的,又贵的好东西,有吃白不吃。
    林暮亭放下手里的草莓蛋糕,拿着纸巾擦了擦嘴跟手,默默跟在母亲身边,就要迎向一家人时,正厅中央,林楠走了上去。
    “先生们,女士们,酒酣半晌也是无趣,尤其是小朋友们,都等不及要跑出去玩了”林楠站在话筒前,“我们为小朋友们准备了一个小游戏,名叫’飞花令’。在座的很多来宾都知道,飞花令只需要参与者说出一句包含出题者所说的字,十秒钟之内,无论诗词歌赋皆可。我们为诸位亲爱的小朋友们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小朋友们要努力哦。”
    林楠的话音一落,正厅里就喧哗了起来。带了孩子来的族人纷纷低头跟孩子商量了起来,后悔没有平时多让孩子背一点诗词歌赋,没带孩子的族人几乎悔青了肠子。
    参加这个游戏是小,能够在这么多族人跟林君绰这个林氏族长面前露脸,才是正经的大事。
    董佳宁根本不用林铭诚交待,立刻吩咐林暮亭,“你平时尽看那些没用的东西,现在终于有点用了。待会要努力拿到第一,听见了没有?”
    她平时总觉得林暮亭看那些诗啊词的浪费时间,没想到竟然能有用到的地方。思及待会自己儿子能够拿到第一,董佳宁心里得意,面上不由地带了出来,嘴角都带着笑。
    旁边的林铭诚目含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心道果然就是上不了台面,还好这个儿子还不错。
    “小亭,记得待会好好发挥,不要紧张” 林铭诚摸了摸儿子的头,看着儿子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心中熨帖,抱了抱儿子,“乖孩子,爸爸在了,不紧张。”
    在收走了在座所有人的手机平板电脑等可以上网的工具,安排好在座三十五位孩子的座次之后,林楠笑着说出了第一个字,“白云的云字,比如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从左往右,这一位小朋友开始。”
    被点名的这位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立刻接住,“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
    游戏热火朝天地开始了起来,每一个孩子几乎是立刻就说出了脑子里面想到的诗句。飞花令最难的并不是开始,而是到了后面,不能够重复已经说过的句子,就限制了人的很多选择。
    而除非是熟读诗书的人,否则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想起这么多诗句。
    林暮亭排到了倒数第四个,前面已经淘汰了两个怎么也想不起来,平时对诗词没有兴趣的孩子。
    轮到他时,他明显感觉到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包括了一道似是不经意扫过来,又带着奇异关注的灼热视线。
    林暮亭抿了抿嘴角,用手捏了一下衣角,在诸人的视线里轻轻地开口,“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又是晏几道的词。
    林君绰神色莫名,拿着青瓷茶杯的食指轻轻摩挲了一番杯沿,微不可闻地在口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词。
    前面好几个孩子在林暮亭将这句诗说出来以后才抱头痛呼,方才怎么没想起来。
    做成宫灯式样的吊灯,光芒并没有欧式吊灯那么耀眼。柔和的光芒下,身形单薄的少年静静地坐在那里,对比其他孩子的坐立不安,或者左顾右盼,这个少年似乎有着习惯一般的安静。
    在这个年纪就如此能静得下心来,他要么是天生内向,要么是周围的环境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据说林暮亭的父母恩爱,家庭美满,又是独生子,父母眼珠子一样的孩子,为何会有这样的脾性呢?
    第二轮飞花令过去,只留下了几个孩子。快要轮到林暮亭时,他后面一位身材高大,长相粗狂的少年悄悄地捏了他一把,用口型示意林暮亭不要开口。
    这明显是怕林暮亭抢了他的机会。
    这个山一样强壮的少年林弘方,是林暮亭新学校的一霸,在学校里聚集了一大帮的小弟跟班,几乎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林暮亭视线一转,便看见母亲不停给自己使眼色,要自己注意答题,不要给她丢脸。
    他极其隐晦地看了一眼自己心中的那道身影,等到林楠叫到自己时,咬牙答道,“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林君绰眼睛微微眯起,如一泓碧波一般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流光。
    林楠听见这句词,嘴角的笑容也有片刻停滞,而后便继续笑着问接下来的林弘方,“这位同学呢?”
    林弘方要是能答得出来,刚才就不会去扯林暮亭的衣袖了,他恨恨地出声,“我想不起来了。”
    他借着低头的瞬间,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暮亭。
    再是一轮游戏下来,林暮亭成为了最后一个还留在场上的人。林楠笑着将手里的红包交给林暮亭,跟林铭诚握手寒暄之后,指着正厅一角,“先生有事请暮亭同学帮忙,请随我来。”
    在正厅诸人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中,林楠领着林暮亭一家从侧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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