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真的不生气？”
    “我保证。”戚玉笑了下。
    如果戚玉知道他不是他喜欢的人，说不定契约可以就此消失, 也不失一桩美事。闻夷抓紧手指, 心中却不知为何生出一丝苦涩意味, 像在漫天黑暗中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光明，它却转瞬即逝。
    他闭了闭眼，“我...不是你喜欢的人。”
    “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玄乎，但是哥们，你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在开学前, ”闻夷撇过头看向玻璃窗中的倒影, “我并不是他, 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他的手捏紧书包吊带，眼睛望向窗外却心乱如麻。戚玉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就像一把悬在空中的审判之斧，让他无力反抗。
    半响, 戚玉忽然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你不惊讶？”闻夷猛地转过头。
    “是的, 如果你单单指这件事的话, ”戚玉弯下腰，从书包里抽出只录音笔，扔给闻夷，“我很早就知道了。”
    “录音笔？”
    戚玉嗯了声, “你还记得学期开始不久我去拿的那个快递吗？刘易云找人修好了它, 你想听听吗？”
    他按下录音笔的按钮, 一段杂音严重的录音陆陆续续在狭小空间中出现。录音不长，是闻夷和顾安之间的一段对话。具体内容感人，却令现在的闻夷胆战心惊却陌生无比——录音中，闻夷承诺如果顾安干掉戚玉，他就和他混。
    “你有这段记忆吗？”戚玉关掉录音笔。
    “没有，这绝对是我来之前发生的事情。”闻夷摇了摇头。
    戚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们时间不多了，你想听个故事吗？”
    不等闻夷回答，他自顾自的继续道，“我和一个男孩从小一起长大。他很聪明，曾经和我一起被绑架，我喜欢上了他。后来有一天，男孩家里发生火灾，他的母亲葬身火海，从此他性情大变。”
    闻夷预感到戚玉即将说出一些关键内容。
    “他变得很缺爱，想要我成为他的男朋友，我拒绝后，他开始学会和我的敌人合作。他以为我没发现，我只是不想理他。”
    “...这是‘我’吗？”闻夷喃喃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戚玉摸了摸闻夷的头发，伸出手揽住他的肩，“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重新变了回来。”
    “你怎么发现的？”
    “打游戏的晚上就有点察觉了，后来把你关在sunbutton那晚是彻底确定。”
    闻夷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说，现在的世界才是真实世界，这个身体才是我本来的身体，只不过期间有一段时间被别人占领了？”
    “可以这么说——别这么看我，我和你在一起生活了整整十四年，闻夷。相信我，你的任何变化我都心知肚明。”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忘了，”戚玉没什么诚意地说道，“话说回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闻夷有些困惑。
    “你的18岁生日，”戚玉面无表情，“我已经和闻叔叔商量好了，你今晚住我家。”
    .
    晚上。
    步入深秋，晓寒渐重。昏暗的房间里，蜡烛插在蛋糕上，橙黄火焰抖动。
    “十八岁生日快乐。”戚玉的表情冷淡，说出的话却和他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
    闻夷道了声谢，站起身接过蛋糕，随着他的动作，玉佩从他的衣服中晃了出来，光滑表面反射星星明火。
    “你还戴着在？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它。”
    “你说这个吗？”闻夷拿起玉佩，问道。
    戚玉点了点头，“这是我母亲的玉佩。”
    “送给儿媳的？”闻夷回想起言情小说中的内容，抽了抽嘴角。
    “不，”戚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冰冷玉佩，来回摩挲片刻，“不过我死后，我的所有财产，都由玉佩的持有者继承。”
    闻夷手一抖，差点把玉佩摔了下去。
    “...所有财产？”他挑了挑眉梢。
    “对，所有，包括我的继承权，房产，流动或者不流动资金，持有的基金和股票，都会送给他。”
    “如果玉佩到戚嘉手中呢？”
    闻夷的话成功使戚玉的太阳穴跳了跳，他警示性地眯起眼睛，“那就收好，别让他拿走了。”
    “我拿着总有点不安稳，要不你收回去吧。”闻夷心揣揣直跳，他将玉佩放到戚玉手上，又被戚玉重新戴在他的脖颈上。
    “让你收好就收好，别蹬鼻子上眼。”戚玉淡淡道。
    “可你现在不还年轻吗，谈遗产多不吉利，再说你以后的小孩怎么办？”
    “如果我在生物课上听课了的话，我记得你似乎并没有生小孩的器官。”
    闻夷有些不自在地嘟囔道：“咱们俩的关系高中就结束了，谁拦你要小孩了。”
    他站起身，踩着拖鞋溜达到厨房里，咔哒一声打开灯，掀起锅盖看水烧没烧开。戚玉跟在他后面，抱着他的腰，将头埋进他脖颈中深深吸了口气。
    “戚哥，别这么抱我。”闻夷被戚玉温热的呼吸弄得痒痒地不行。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晦暗的灯光中，戚玉漫不经心地说道。
    “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不太清楚了。”
    “当时你七岁生日，爸妈都还在。家里只有牛肉面，但你吵着要吃热干面。你妈被你超烦了，就把牛肉面的牛肉全挑了出来，塞到你面前，你还乐呵地像个小傻子。”戚玉的声音低沉，带着些淡淡的情绪，却让闻夷心中陡然涌现一股惆怅的感情。
    “我记不太清了，”他将面挑到开水中，开口道，“她漂亮吗？”
    “闻阿姨吗？傻子，她要不漂亮生得出你来？”
    闻夷撇了撇嘴，掩着眸用筷子搅拌着灼热开水。白烟缭绕升起，他看着面条顺着水流在锅里荡来荡去，仿佛隔着薄雾，看到了模糊不清的母亲面容。
    “戚哥，其实我晚上总在做梦。”
    戚玉轻轻应了声，让他继续。
    “...我梦见妈妈她在火海里朝我伸手，质问我为什么抛下她？”闻夷拿出两只瓷碗，依次放入酱油醋，“她的面孔模糊不清，两个黑乎乎的眼眶，擦着口红，让我不止一次地想从她那逃走。”
    “这不怪你，当时阿姨腿脚不方便，你救不了她。”戚玉将下颌搁在闻夷的肩膀上。
    “也许吧，说这些都晚了。”
    闻夷撇过头，嘴唇和戚玉不经意地摩擦而过。
    他一愣，戚玉便顺势亲了下来，眉眼俊美，神情认真。霎时一股淡薄清香环绕，相接触的唇瓣冰冷却炽热，像冬日里的甜点般外冷内热，无声无息地让闻夷心中刹那间一片空白。
    “...别伤心了，以后有我陪着你。”如坠入温暖海水般，闻夷模模糊糊地听到戚玉暗哑的声音。
    .
    第二天放假，闻夷大清早的便被一脸不信任的闻乐阳接走，说是两人要去游乐场玩。戚玉给他们关了车门，溜达去小卖部买了几听啤酒，又慢悠悠地走进电梯，手搭在门上发了会呆进了门。
    他将塑料袋搁在桌上，从里面提了听啤酒，顺了只太阳镜上到二楼露天阳台。天气阴沉，他也没在意，将墨镜一戴，啤酒一搁，靠在躺椅上看大雁南飞，直到父亲的每周六例行电话响起。
    “钱够吗？”
    “够了。”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电话铃声重新响起，页面上显示出戚嘉的名字。
    “戚玉，看在闻夷的面子上，我卖你一个人情，”戚嘉趁着他准备挂断的间隙，语速急促道，“从玲和顾安把闻夷绑走了，在西大街。”
    啪嗒——
    啤酒瓶掉到地上，淡色酒水从开口无声无息地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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