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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音古怪刺耳,孟亦觉只感耳膜鼓胀充血,比听了赵若林的琴音还叫人难以忍受。视野里一阵虚晃,再睁眼时天旋地转,阴阳颠倒,自己竟身处陌生境域,周遭白茫茫一片。
“这是……?”
孟亦觉立时有些慌神。比起真刀真枪的决斗而言,他更不擅长应付幻术,上回在姜府就吃了夜魇的亏,搞得狼狈不堪。
他下意识在自己腿上掐了几下,但这幻术可不是普通噩梦,能够轻易解脱。
须臾间眼前情形变换,他竟看到青阳和青夕血肉模糊地倒在面前。
“青阳!青……”
幽冥王的幻术将人心底最深刻的恐惧活生生呈现在眼前。幻境太过逼真,饶是孟亦觉不停默念是假的是假的,也无法忽视心爱徒弟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景象。
目光一转,孟亦觉突然看到不远处还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影——竟是泠渊!少年身上血迹斑斑,睁着空洞的眼睛,无言望向他。
“泠渊!!不,这不是真的……”
眼前场景太过刺激。孟亦觉崩溃地捂住脑袋,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地发抖,血液近乎倒流……
忽然只听一声急促的“师尊!”他虚弱地后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紧紧搂着他的肩膀,从脖颈处给他的经脉输气。
眼前清明起来。
孟亦觉费力张开眼,透过眼里薄薄的水雾,他看到泠渊的脸庞近在咫尺。
“泠渊……?”
“月清尊前来相助,帮我们解除了幻术,提供了反击之机。”
少年脸颊上淌着深色的血渍,肩颈上爬满魔纹,显然刚刚放过大招。
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皓月宗三尊之一的月清尊甩动拂尘,正用强大术法将幽冥王牢牢压制。
幽冥王动弹不得地跪坐在地上,捂着被魔晶骨斩断的左臂,发出痛苦的嚎叫。
泠渊贴到孟亦觉耳边,柔声道:“师尊别怕,我斩断了他的胳膊,他无法再使用幻术了。”
他口气说得轻松,把断人一臂说得跟折断一根草一样稀松平常。
孟亦觉脸色煞白,喘得说不上话。泠渊轻轻替他抚了心口,帮他顺气,又有意无意用脸蛋在他零散的发间蹭了蹭。
孟亦觉感觉他像哄小孩一样哄自己,好像自己才是崽子似的,脸皮不禁有些微烫。
不过泠渊完全不在意。安抚好师尊,他站起身,望着幽冥王捂着断臂仓皇逃窜的背影,眼神瞬间冷下来。
“师尊,我去追他。”斩草除根。
孟亦觉点点头。但泠渊刚踏出两步,月清尊抬手制止了他:“少年人,穷寇莫追呀。他那浓雾后面尽是重重法阵,一旦踏进去,可就不好出来了。”
月清尊作为三尊之一,实力仅次于皓月宗掌门,且专修各类法阵,他的忠告自然可靠。见泠渊不甘地望着前方,孟亦觉拉拉他的衣袖,让他听从尊者的建议。
而后泠渊扶着孟亦觉起身,从纷飞的战火里迅速穿过。
孟亦觉远远望见另一边的云望峰掌门已经结束了战斗,他强势得毫无破绽的绵密剑招打得两大凶兽毫无还手之力,一个展翅高飞,一个扎进地里,匆忙遁走。
战局已定,皓月宗胜了。
然而,两人一步也没有停歇。
战事结束后,他们立刻循着泠渊此前做下的水泡标记,开始追踪钟惟的下落。
*
两人边走边找。
战后的沙场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傀儡被打散后留下的沙尘。
孟亦觉四下里张望着,心思也越来越焦急。他很担心在一片大好的局势下,钟惟的傀儡会被其他的修者先一步打碎。
泠渊安抚地握着他的手腕,“师尊,钟惟的气息还在,他没被打碎,而且应该就在这附近!”
就在两人努力寻找的时候,从一旁角落里忽然晃悠出个人影,摇摇摆摆朝着他们过来。
他们同时扭头,孟亦觉骤然一惊:“钟惟?!”
不错——那摇晃着走来的幽冥傀儡,正是钟惟本人无误!
他满身都是术法留下的伤痕,显然挨了不少打,腿也近乎瘸了。
见他这副模样,孟亦觉心里不是滋味。
钟惟死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性子单纯的他就因为安锦华的一己私利而命丧他乡,死后还在幽冥王操控下复活,被迫和同门的修者战斗,被打得浑身是伤。
“亦觉哥哥,是我,我是钟惟……”
一见到孟亦觉,钟惟就哭了,拖着条伤腿吃力地朝孟亦觉挪过来。
此时的钟惟毕竟是中了术法的傀儡,水泠渊不知对方神智是否清楚,面露警戒。
孟亦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走上前去。
少年便静默守护在他身侧,只是朝向钟惟的身子还紧绷着,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
钟惟看出泠渊的戒备,便自觉在离孟亦觉几步开外站定,不靠近前来。
两眼默默打量着孟亦觉,钟惟喉头上下抽动,似有千言万语憋在心中。但脱口只是一句带着颤音的:“亦觉哥哥,你……你还活着!”
孟亦觉口中苦涩。
虽然他已在脑海中预想过千万遍钟惟“回来”的情景,但此时此刻,他望着那无辜惨死的逝者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终是无尽的哀伤充盈了他的心脏,张了张唇,也不知立刻该跟钟惟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