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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烟师带着他走到客苑深处,一指中间的大屋子,“在这里。你去吧。”
泠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毒烟师撇开目光,低着头离开了。
少年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方缓步走到房门口,双手十指指尖抵上厚重的木门,向里推开。
随着“吱呀——”一声沉重的声响,木门迟钝地开启。
水泠渊望见重重的烟雾中,有一高大人影背对着他站立。
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脱下兜帽,露出下方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与之对视的那一瞬,水泠渊呼吸一滞。
他从未见过眼前的这张面孔,但身体却本能地感知到一丝亲近。
这份感应并非出自情感,而来源于冥冥之中的血脉相连。
“你……”
男人气定神闲地打量着着少年。过了好一会儿,他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我儿,这么多年不回家,玩得开心吗?”
水泠渊霎时间绷紧了身躯,双手紧握成拳,眼瞳剧烈震动。
“是你……!”
“不错,是我。”
男人平淡说着,锐利的目光犹如两把利剑,直插.进他的心口。
“怎么,见了父亲,很意外?”
水泠渊咬紧了牙,低低地:“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水魔全族早在数年前就被杀戮殆尽,除了自己和姐姐之外,无一幸免。余下唯一下落不明的,就只有这位常年游荡在外、甚少回到族中的,他的魔尊父亲!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水泠渊亲自确定之后,他仍是定定地怔住,心里五味杂陈。
面对这位几乎素未谋面的父亲,少年颤抖着张了张唇,嘴边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父亲”,这样一个承载着亲情与血缘牵连的名词,于水泠渊而言,却只是没有温度的字眼。
他的这位魔尊父亲很早就离开了水魔族,自那之后便杳无音讯。直至水魔灭族那夜,他都没有出现过。
在十五年的生命中,这位血缘父亲从未给他任何关爱,唯一留下的,只有幼时孤寂夜晚里的无尽眼泪,和全族无辜被灭的苦难……
少年脸上阴晴变幻的神色,尽入魔尊眼底。
男人嗤笑了声,“看来,对于父亲的归来,你的确毫不欢迎。”
泠渊瞪着魔尊,目眦欲裂。他感到喉咙沙哑而干涩:“你为何回来,为何是现在……要回来?”
对于父亲的归来,他何尝未有迫切地期盼过。
水泠渊出生不到一个月,父亲便离开了水魔族,从此一去不回;母亲也不知所踪。
幼崽团子成了无人照料的孤儿,每天仅靠着向族人们乞讨来的一点点食物勉强填饱肚子。他白日里和族中其它的小团子一起玩耍,而夜晚来临时,其它的团子都各回各家,他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蠕动着爬回阴冷的小窝。
那个时候,团子每晚都仰躺在杂草铺成的简陋小窝里,呆呆望着夜空里的星星,许愿自己的父亲会在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回家来,像其他精心照料孩子的父亲一样,温柔地照顾他,呵护他,陪着他在寒冷的夜晚入眠。
然而,一次又一次,从日出盼到日落,父亲也没有回来。
稍长大一些了,团子逐渐懂事,不再日夜哭着思念父亲。尽管有时候他也会想着,那个在外漂泊不知所踪的父亲,究竟去了哪里,又过得好不好。
后来,他听说父亲组建了一股势力,在魔域掀起腥风血雨。这也让魔域各族对水魔的积怨日益增加。局势日益紧张,族人们开始恐惧,直到最后,这些恐惧都成了真。
水魔灭族的那个夜晚,水泠渊于极度的无助和绝望中,又一次想起了父亲。但是父亲,依旧没有回来。
回想起过往种种,少年垂下眼眸,心里阵阵抽疼。
你为何要回来,为何是现在。
在我苦苦盼着你回家的那些孤冷夜晚,在我们全族最需要你的时刻,你为什么不回来……
“为何现在回来……”
魔尊重复着少年的问话,轻描淡写地回答他:“因为到了应该回来的时候。”
水泠渊一瞬间攥紧了拳头。
“应该回来的时候”?可笑,他明明就连灭族那晚也没有回来。
“我们灭族那晚,你没有出现。”泠渊咬着牙,“你现在回来,难道是有着比那时候更重要的理由?”
听闻“灭族”二字,魔尊脸上没有分毫波动。他淡淡道:“此次回来,是本座一早便计划好的。”
泠渊冷笑一声。
果然,在这个“父亲”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什么亲人、同胞可言。他的归来,依然是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目的,他的计划里,也从来不会有任何关于同族的考量!
“本座此次回归,正是为了你而来的。”魔尊无视少年眼中的愤怒,在他面前轻轻地踱步,“听闻你这些年一直呆在人界仙门,本座还特意乔装改扮潜入延云宗,就是为了来看看你。哦,对了……”
魔尊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指上墨绿色的玉石扳指,“本座在湖心亭有幸见过了你的师尊,邀他酌茶共饮。你的师尊,孟亦觉……”
乍然听到对方口里吐出那个名字,少年胸中怒意不断升腾,魔气甚至控制不住地开始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