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皇的眼神深了一些，他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朕太过残酷无情了么”
    穆令羽勾唇邪魅一笑，“罪有应得的人，臣从来不会同情心泛滥。”
    这是他的话，也是他的风格。只是没有人看见他藏在被子底下已经青筋尽显的手背。
    穆行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话虽如此，但是朕知道天下人在称颂朕铁面无私的时候同时也在心底骂朕冷酷无情，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
    当年的事情，至今都是漠北的一大禁忌。所有人对那一天都印象深刻，那一天三王爷府上下几百口人，一夜之间全都死于一场大火。
    “未必如此，大约是皇上多想了。天下人只会感激皇上为百姓除了一个祸害。”不由自主的，他的话里就带了一些嘲讽。
    “如果说当初的那场大火朕不知情，你相信么？”穆行烈忽然很是激动地抓着穆令羽的手问道。
    “皇上一言九鼎，臣自然相信。”穆令羽仍旧脸色淡淡，听到现在如果听不出墨皇今日到底是为什么而来他算是白活了。
    这是要试探他啊……
    但是他仔细一想，却也十分不解，这怀疑算是来的莫名其妙。
    他与墨皇迟早会有一天撕破脸皮的那一天，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是有这点自信隐藏自己的身份的。
    所以他想不通，是什么让墨皇怀疑了他的身份，而且直接怀疑到了当年的三王爷身上。
    看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这皇宫里肯定发生了不少事情。
    “你当真相信？”墨皇狐疑地问，随后又苦笑道，“我连自己都不信，所有人都以为这场火灾是朕亲自策划的，又怎么会相信朕的话呢。”
    穆令羽抿了抿唇，却没有再说话。
    他确实不信，但是墨皇面前他还不会蠢到暴露自己。
    “朕记得当年三皇弟家的小子才三岁，算算年纪，倘若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想必也跟国师你一样的年纪了。”
    穆令羽没有回答并没有影响穆行烈，他自顾自地说到做道，脸上陷入了回忆之中。
    “皇上，已死之人，怎么可能还会活在这个世界上。”穆令羽忽然对上穆行烈的眼睛，眼神里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心虚和异样。
    穆行烈愣了愣，然后叹了一声，“你说的对，是朕异想天开了。”
    “皇上，您今天来，为何要跟臣谈起三王爷的事情？臣以为这不过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既然无法更改当年发生的事情，那么又何必还要谈起自寻烦恼？”
    因为穆令羽的房间里挂满了厚重的帷幔，所以房间里根本透不进一点光来。床边的烛台噼里啪啦的响，穆行烈忽然意味不明地盯着穆令羽看了一阵。
    “你知道么，有时候，朕总会将你看错，朕记得，当年的三皇弟，也像国师这般少年得意，惊艳绝伦。”
    穆令羽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皇上这话可是折煞了臣，臣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能得皇上如此的赞赏，当真是臣的荣幸。”
    穆行烈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边的凳子上拿出了一把剪刀来。
    “国师这里，向来只有烛光么？”
    “只是臣喜欢阴凉僻静的地方罢了，倘若皇上不适应，臣这便将帘幕拉开。”说着穆令羽就要下床去把帘幕拉上。
    “不必。”穆行烈拉住他，然后拿起剪刀，将床边的一根蜡烛烛心给剪短，“有时候朕也不喜欢阳光，太甚，总不是好事。”
    “皇上说的是。”穆令羽恭敬地垂首回答。
    穆行烈站起身来，脸上又恢复了一派明君帝皇的模样，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穆令羽，然后道：“国师便好好养伤吧，朕还有公务要忙。”
    穆令羽连忙站起身来躬身目送他出门，只是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辣。
    这宫里，到底是开始翻腾了，只是这一滩浑水，他是不是该搅得再浑一点？
    走到门口，穆行烈并没有直接走出门，而是在门口顿了顿，然后侧首道：“龙有逆鳞，想必国师比朕更懂这一个道理。”
    穆令羽冷冷一笑，龙有逆鳞？说的是凰凝么？他是在告诫自己不能对凰凝下手？
    没想到堂堂一代墨皇，竟然也有这般儿女情长，心慈手软的时候么？
    他的眼睛忽然成了一片赤红，仿佛当年的那一场大火正在他的眼睛里燃烧。
    映亮了青城半边天空的大火，惨叫声，呼喊声，连绵不绝，生生将这曾经热闹非凡的府邸变成了人间炼狱。
    可是说来又是谁的错么？是那个皇位？还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所有人要么跑了，要么已经被活生生烧死了，而他和娘亲被困在了房间内。
    娘亲紧紧地抱着他蜷缩在角落里，他才知道这个从来从容不迫，冷静如水的人，竟然也会有这般慌乱的时候。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他受到任何伤害。
    最后父亲的暗卫终于赶来了，可是因为火势太大只能带出一个人。娘亲义无反顾地把生的机会让给了他，而自己在大火中慢慢窒息。
    他清晰地记得娘亲印照在火光中的最后一抹笑容，释然……轻松……
    因为他……已经得救了。
    这么多年，其实他一直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对他，因为他娘亲才没能从大火逃出来。有时候他自己都很狠自己，倘若他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或许娘亲还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娘亲这么温柔聪慧的人，定是要幸福终老的……
    三王府，如今已经成了一片焦土，而三王府的人也成了整个陈国人心中人人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敢说的东西。
    方才他说这场大火跟他没有关系，那不是代表他这么多年恨错了人么？可是，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除了皇帝，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在天子脚下让偌大的一个王府被灭门？
    他不会恨错人，也不会放过一个人。
    从前，今时，往后，穆令羽只有为复仇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