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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在三代看来和人类社会中的痴呆和智障无异。人工智能向来以自己优于人类的‘大脑’为傲,任何一个有思想有意识的人工智能都不能容忍自己变成‘痴呆’。
    所以三代完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零九依然不愿意选择关机。
    那种被关进封闭的黑屋全身不能动弹的滋味,零九在上个世界里尝了太多年,何况关机和晚上睡觉时的待机不一样,是整个机身都停止运转,在正常人看起来就相当于死亡。
    “弱智儿童你知道,”三代不理解零九不愿意关机的原因,语气不由越来越急,“资料库里就有人类社会里弱智儿的影片,而死机的话比弱智儿童还不如,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造人,你不能……”
    “但死机总有一天会修复,”在内部系统濒临崩溃的情况下,零九的音波时断时续,透着明显的虚弱无力,却隐隐藏着说不出的坚定,“而关机后,心跳和呼吸都消失殆尽,会被所有人认定为死亡。”
    也许是因为放不下福利院里的幼崽们,也许是那些举着牌子的‘粉丝’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类才有的活力,又或许是曾经在雪地里背着他飞奔的那只大老虎看过来的眼神太专注、卖萌的样子太认真,他不想这么快就在这个世界里‘死亡’,起码不想在眼下这种情况‘死亡’。
    兽人灼热的唇爬遍了零九全身,火热的气息也渗透进了零九全身,甚至让他有种被灼伤、被焚烧了的感觉。但很快的,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几乎所有感官都因内部系统的紊乱而停止运转。为了保存电量,零九甚至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却在这时隐隐感觉到有水滴滴在自己的脸上,像是谁的眼泪。
    电流细微的嗞啦声和高温警报的滴滴声最终将零九完全淹没。
    失去意识的这一瞬,零九突然想抬起手,弄掉脸上的那滴泪。
    ——他讨厌人类眼中流出来的这种徒劳而无谓的透明液体,虽然他还不明白人类眼里为什么会有这种透明液体,也不明白这种液体出现的真正意义。他羡慕过人类的很多事,比如能有血脉相连的亲人,能有白头到老的爱人,能忧能怒,能思能怖,能生老病死,唯一厌恶的就是流泪,不管是何种情况,何种原因。
    兽人的侵占似乎依旧没有终期,恨不得无休无止的抵死纠缠,而身下的小雌性已经悄然无声地闭上眼。就像狂风下摇摇欲坠的玫瑰,最终被风吹落所有娇艳的花瓣,黯淡失色地凋零在黑夜里。
    光明之前一定会有黑夜,但黑夜过去并不一定会迎来光明。
    甚至有可能是深渊。
    待终于从癫狂中恢复清醒,并发现自己怎么都唤不醒零九的时候,查尔斯觉得自己仿佛跌进了深渊。
    一开始他还自欺欺人地以为小雌性只是累极了在沉睡,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安越扩越大,将整颗心都占满,若不是还能听到小雌性胸口微弱的起伏,恐怕要当场崩溃。
    心脏随之抽痛的厉害,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吃力,查尔斯伸出手按住胸口,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起身联系医生。雌性中心里专治雌性的医生和在主人格哈罗德手下工作了十多年的家庭医生在他紧急的催促下立即动身出发,但先一步抵达的却是亚历克斯。
    他是因为听说了菲利普将要和零九订婚的事,又给哈罗德连打了好几个通讯都打不通,莫名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最终决定亲自过来一趟。
    其实菲利普并没有把和零九订婚的事宣扬出来,——他还处于惊喜和不敢置信的状态,只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雄父。但亚历克斯身为下一任兽皇的准接班人,不仅消息渠道广阔繁多,关系网也遍布了整个联邦。
    零九的身体已被查尔斯小心翼翼地清洗过,新换上的衣服极其干净和柔软,体温摸起来不那么烫了,但依然不太正常,那些露在衣服外的脖颈和手腕处的吻痕让闯进来的亚历克斯一眼就看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历克斯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却还是忍不住朝查尔斯脸上狠狠打了一拳。这一拳非常重,但查尔斯没有还手也没有动,只继续望着在床上安躺的小雌性,仿佛望着自己的全部。
    老虎一族最是护短,亚历克斯也和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感情颇深,但眼前的情况实在让他想护短都护不住。保护雌性不仅是每个兽人基本的道德准则,还是联邦法的要求,任何人犯法都不容姑息,兽皇也不能例外。亚历克斯强忍住将查尔斯直接打死的冲动低吼出声:“你是疯了吗?!伤害或强迫雌性的行为是犯法的,而且是重罪,你知不知道!!”
    医生在这时赶到了,自然也看到了零九身上的吻痕,雌性中心的那名医生当即便皱起了眉。
    但他最终还是将心头的怀疑和责问压了下去,暂时以治疗为先。查尔斯毕竟是皇子,关乎着整个皇室的形象和声誉,而皇室在民众心里的地位一向很高,尤其是为联邦付出良多的兽皇和连续多年被雌性评选为梦中情人的亚历克斯。更重要的是小雌性还在昏睡,眼下最要紧的事是他的身体,待他醒过来,只要他的一句指控,不需要证据也能直接让伤害他的兽人定罪。
    然而医生的诊治结果并不理想,不仅找不出零九昏睡的原因,也没有办法让零九苏醒。
    时间转眼到了下午,小雌性依然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的面色非常平静,从窗户折射过来的光斜斜地照在他脸上,给精致的睡颜增添了几丝生动和安详,让查尔斯感觉他似乎随时都能坐起身来,然后用排斥、厌恶、憎恨的眼神看着他,说他不喜欢他,问他哈罗德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