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家里，随口问妈妈爸爸在工厂的情况。
    “这个我也不清楚。”杨桂芳为难地说道。“我从来没进过工厂，你爸那些事，他跟我说也听不懂。”
    在她的眼里，能进工厂上班，每个月领一份工资，是件非常了不得的事。
    像自己这种没文化的人，这辈子就别想这种好事了。
    自从老公去上班后，她的态度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家里有好吃的，总得优先供应给老公，然后才轮到自己。
    好在家里不缺什么，也没有谁会受委屈。
    “没关系，等爸爸回来，我直接问他吧！”周桃也不在意，反而安慰了妈妈一句。
    一个人没文化，在这方面会有天然的自卑。
    印象中八十年代，国内办过一些扫盲班，到时可以劝妈妈学一些文化。
    不需要学多高深的知识，只要能识字，能独立阅读就行。
    一个人能看书识字了，就能通过阅读，积累大量的文化。
    这是教育最根本的意义所在。
    而文盲就缺少这方面的机会，想学东西，比其它人难了无数倍。
    晚上爸爸下班回来，周桃问起工厂的情况。
    “还好吧！”周国勇对现在的工作机会，非常珍惜。“反正大家干得都差不多，至少比每天下地强吧！所以就算苦点累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现在在锻造车间工作，每天要干八小时的体力活。
    这是门力气活，如果身体差一点的，还真干不了。
    他觉得自己一个农民进工厂，干这些是应该的。
    当然也会羡慕其它人，可以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喝茶一整天，工资拿得比自己还多。
    “你具体在哪个车间工作？每天干些什么事？”周桃见父亲说的话，跟自己理解的不同，心里一动，认真地问道。
    当初卫伯伯帮父亲介绍工作，没说具体的车间。
    但是以他的面子，总不会安排最苦的活吧！
    “在锻造车间啊！”周国勇不明白女儿为什么问得这么清楚。“跟以前的铁匠差不多，经常要拿榔头敲敲打打，夏天在炉子边，也会非常热，每天会出一身汗。”
    去报到那一天，负责安排工作的人，让他在仓库跟人学。
    过了几天，那人又来找自己，带到现在的车间干活。
    他一直以为这样很正常，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
    “在仓库干了几天，然后调到现在的车间？”周桃一听，皱起了眉头。
    她是开过公司的人，工厂里的弯弯道道，什么不清楚？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进厂时分配到什么部门，后面不会轻易改动。
    除非有特别的原因，需要调动，才会通知本人后，作出调整。
    爸爸什么都不知道，就换了岗位，只能说明有猫腻。
    看来卫伯伯当初帮爸爸介绍到仓库，后来不知道被谁顶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周桃心里很生气，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不管是谁阴了爸爸，都得搞清楚原委后，再想办法报复回来。
    第二天早上，她来到公社找卫伯伯。
    “有这样的事？”听了周桃的推测，卫兴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原以为帮忙替周桃的爸爸安排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岗位，没想到很快就出现了变故。
    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现在还只是猜测。”周桃认真地说道。“我希望卫伯伯帮我调查一下，到底是正常调动，还是有谁做了手脚？”
    如果只是有人看上了仓库这个岗位，她还容易接受。
    就怕有人故意在报复爸爸，那十有八九，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段时间，她可没少得罪人。
    不管是许老师夫妻，许建清父女，还是周永强兄妹，这些人都跟自己闹过矛盾。
    还有其它躲在暗处，看自己不顺眼的人。
    别看他们名声不显，可是在乡下，大多是有手段的高人。
    因为找不到办法对付自己，于是在父亲那边动手脚，她觉得很有可能。
    万一在炉子边时，出了点意外，那后果就无法预料了。
    “好。”卫兴华重重呼出一口气，点头回答道。“不过你也别着急，等我去一趟工厂，找个知道内情的人，了解清楚情况后再说。”
    他以前就在工厂上班，怎么不知道这些门道？
    问题是自己找了厂里的领导，才把周国勇安排进去，如果对自己有意见，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啊！
    才上了几天班，就搞出这样的事，他总觉得里面有古怪。
    别的农机厂他不知道，向阳公社这一家，规模不大，主要给地区一家农用机械厂做配件。
    这种规模的企业，相比较而言，仓库管理员，算是个比较轻松的闲职，适合周国勇这样认识一些字，又没有经验的人。
    而几个主要车间，不管是锻工车间、金工车间还是车工车间，不但辛苦，还需要一些技术。
    周国勇去了，只能给人打杂，干最苦最累的活。
    难怪桃子知道后，会这么担心。
    “好。”周桃也知道急没用，所以应了声，准备回去等结果。
    从卫家出来，周桃犹豫着要不要去一趟公社，找葛书记聊一聊。
    又一想，这件事一直是卫伯伯在操作，现在找别人，似乎有些不信任他的意思。
    那样会让卫伯伯不舒服，还是等等再说。
    回到家里，她没有跟妈妈提这些事，怕她担心。
    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不管是不是有人针对爸爸，她都不希望爸爸继续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
    要么换一个岗位，要么换家工厂。
    如果确定是上面有人在针对爸爸，那最好还是离开。
    这件事还是影响了她的心情，所以中午和妈妈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胃口也不大好。
    “怎么了？”杨桂芳担心地问。“是不是跟许正强闹别扭了？”
    女儿现在虽然没有正式在工厂上班，可是她相信桃子不会走歪路，所以并不担心工作上的事。
    唯一不放心的是，两人的事一直没有定下来，让她有力无处使，只能空着急。
    “没事。”周桃摇摇头。“昨晚上那只猫头鹰叫了一夜，吵得我没睡好。”
    以妈妈胆小怕事的性格，如果被她知道了，只怕会直接让爸回来别干了，这样又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虽然工厂工资不高，可是整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一直受人尊敬，农村种田被人说没出息。
    想让爸爸过得舒心一点，只能这样安排，除非自己开店或开厂。
    一直要到二千年后，农村的生活条件，获得较大的改善，才有人开始觉得，农民户口比居民户口更好。
    特别是东海县位于浙省中部，农民更是富裕。
    所有周桃的打算是，让爸爸找个轻松的工作，但是户口依然留在农村。
    包括她自己，以后有房子了，也不会把户口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