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桃原以为结果还得等些日子才会出来，所以并没有去打听什么。
    没想到两天后到了县城，才从干妈嘴里知道，这件事已经从调查刘家雄，扩大到全县各家企业了。
    原因很简单，有人不满上级单位调查这家企业，所有干脆把水搅混，让他们投石忌器，不敢深入追究他的管理责任。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上级单位并没有因此放松一点，趁机扩大了调查范围。
    这样一来，各家企业的负责人，人人自危，心惊肉跳之下，都恨死他了。
    别看各家工厂企业规模不大，在自己的领地，厂领导都是土皇帝，平时没少捞好处，一查都是一堆问题。
    好在上面派下来的调查人员，也不懂什么经营理念，所以没有发现更深层次的问题。
    最后把几个贪污最严重的抓了，换了一批人上去。
    其它的则批评教育了一顿，就算完事了。
    刘家雄自然成了处理的对象，他的问题太严重，周边的人都知道了。
    后面的人就算想包庇，也找不到办法。
    让周桃意外的是，向阳公社农机厂，居然也查出大量的问题，厂长同样被抓了。
    这样一来，换成葛丰年头疼了。
    他作为上级部门，得负管理责任，何况这些年下来，他或多或少，也收受了一些好处。
    “那刘家雄的两个姐夫，有没有受到牵连？”周桃好奇地问道。
    这种事就算有了结果，外界也很难知道答案，只有干妈这样有路子的人，才能知道真相。
    “哪有这么快？”冯冬梅见她这样问，暗笑她的天真。“那种级别的人，就算犯了错误，也得由上级领导多次协商讨论，才能出结果。”
    特别是涉及一名地区领导，更需要多方权衡，才能做决定。
    “哦。”周桃一听，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确实不是太清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特别是现在的制度不健全，处理结果跟前世相比，更是大相径庭。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还是别关心后续了。”冯冬梅劝道。“秦家没你想的简单，不会因为你认识秦伟平，就答应帮这个忙。愿意接手这件事，肯定是因为对他们有利——”
    这话的意思是，别以为跟秦伟平关系还算不错，就想左右他的想法。
    否则秦家长辈不会介意给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一个教训。
    “我知道了。”周桃不是傻瓜，干妈解释得这么明白了，自然不会傻傻地继续拿头去碰石头。
    那样不但秦伟平难做，也会给自己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现在农机厂的厂长和副厂长都不在了，一番洗牌后，也不知道以后谁负责工厂。
    只要葛丰年愿意帮忙，爸爸换一个好的岗位，应该不是难事。
    回去的时候，没有去公社找人，直接回到家里。
    工厂发生的事，爸爸也知道了，于是问女儿的意见。
    “换领导是好事，等新的厂长到了，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你换一个好的工作岗位，锻工车间太辛苦了。”周桃说了自己的计划。
    爸爸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工厂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女儿为了他的工作，才把问题捅出去的。
    “那样最好。”杨桂芳在一边插嘴。“如果还是干原来的工作，我觉得还是别挣这个钱了——”
    女儿安排老公去工厂上班，是希望他跳出农民，成为一个拿工资的职工。
    而不是需要靠他这一份工资养家。
    工作轻松一点，能保证安全，那做着也没关系。
    像现在这样，会把手伤得这么严重，那还是在家种田算了。
    特别是夫妻俩最近一起在家，感情非常融洽，结婚这么久，这段时间算是最轻松惬意了。
    她有点舍不得放他去上班，巴不得以后一直这样呢！
    “能换个轻松点的工作当然好。”周国勇回答道。“我就是怕给你添麻烦，才没有跟你说换岗位的事。”
    没有人天生爱干力气活，除非被生活所迫。
    “如果让你挑，想到哪个部门工作。”周桃又问道。
    只要新厂长是葛丰年安排的人，那自己这个要求，估计能实现。
    “哪个部门？”周国勇低头想了好久，才说了答案。“还是去钳工车间吧！”
    他感觉那里能学到技术，如果自己也成了大师傅，那以后不管到哪里，都受人尊敬。
    这些年被人忽视，他最需要的是活得有尊严。
    如果走出去，谁看到自己，都客气地叫自己国勇师傅，那他这辈子，就没白活了。
    周桃没想到爸爸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愕然之余，又觉得可以理解。
    当天晚上，天黑下的时候，一家人吃了晚饭，坐在客厅听收音机。
    因为怕费电，没舍得开移动电灯，只点了一盏煤油灯。
    周桃觉得天天用电灯太惊世骇谷，也没勉强。
    只是煤油灯有油烟，不能坐得太近，看到妈妈不顾昏暗，摸索着在纳鞋底，就有些佩服。
    “妈，不用做鞋了，等天冷了，我给你们每人买几双厚棉鞋。”怕妈妈伤眼睛，她劝了一句。
    夏天一般穿塑料凉鞋，只有春秋的单鞋，必须做鞋穿。
    冬天的棉鞋一般比较耐穿，一双可以穿两三年，反倒省事一点。
    “买来的哪里有自己做的保暖？”杨桂芳反驳道。
    供销社确实有棉鞋卖，不过底是塑料的，哪里有手工纳的鞋底厚实舒服，走路不小心还会滑倒，她可不爱穿。
    “行。”见妈妈这样说，周桃也不好再劝。“不过你晚上不要熬夜做，反正我们也不急着穿。”
    老一辈的人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坚持，她觉得应该尊重。
    “我还是喜欢穿姐买来的鞋子。”周小满在一边嚷道。“就算塑料底的，也比布底鞋好看。”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把好看放在第一位，倒不是那么怕冷。
    “行，我不给你做，到时别后悔。”见儿子敢跟自己顶嘴，杨桂芳气呼呼地威胁道。
    周小满扁了扁嘴，没把妈妈的话放在心上。
    院子门却呯呯地响了几下。
    周小满跑过去开门。
    没过一会，看到葛丰年跟在弟弟身后走进来。
    “葛书记怎么亲自过来了？”周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嘴里却只能装傻？
    看来他还不甘心这样的结局，希望拉上自己，继续跟上面联系，朝蔡培军施压，让他下台。
    “来看看你们。”葛丰年当着一家人的面，态度自然非常和蔼，笑着回答道。
    周国勇和杨桂芳见了，知道他找女儿有事商量，老老实实准备上楼。
    临走前又瞪了儿子一眼。
    周小满原本想留在这里，听姐姐和公社的书记聊什么，见爸妈凶巴巴的样子，只好跟着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