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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节

      何仲忽转过身,“皇甫枰,你图什么?”
    皇甫枰笑而不言。
    何仲忽眯起眼,缓缓道:“皇甫枰,说实话我可是很不喜欢你这个幽州将军,就算你这次卖了这个人情,我还是讨厌得很。你这种聪明人,见多了。”
    皇甫枰坦然微笑道:“我要是真聪明,难道不该是只做事不说话吗?”
    何仲忽笑了笑,转身离去,轻轻感慨道:“要是大将军还在世,就算没来霞光城,也该在都护府那边露面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别说人了,咱们北凉王的影子都见不着。”
    皇甫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
    半日后,鸾鹤城内,一座校武场上,大门紧闭。
    只剩下清一色的一营将士。
    两千七百二十六人。
    都到了。
    老字营最重“老”规矩,往往是创建营号时多少人,那么以后就应该是多少人,除了极少数建营时人马实在太少的老字营,绝大多数都是这么个雷打不动的人数。
    北凉军中,除了大将军徐骁的徐字大旗,就只有一种兵马可以竖起徐字旗以外的旗帜,当年官至北凉都护的陈芝豹立不起陈字旗,如今的骑军大统领袁左宗也竖不起袁字旗,但是莲子营可以,大马营可以,鹧鸪营,以及今天早上还可以有“虎扑”两字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这支老营,也可以。但是从现在起,他们跟北凉普通边军一样,不可以。
    霞光城副将和挡骑营校尉卢忠徽舒,亲自带了一条军令和一句话给鸾鹤城和虎扑营。
    他以副将身份将军令带给鸾鹤城主将杨骠,军令是虎扑营去名。
    他再以挡骑营校尉的身份来到虎扑营营地,没有入营,在门口对那个满脸泪水的荀淑说了一句话,“先请你们全营战死,等见着了底下的前辈们,再去跪着吧。”
    校武场上。
    荀淑面无表情站在最前方,身边是旧虎扑营二十三名都尉和四十七名副尉,其中不少人还在那里抬起手臂遮住脸庞。
    荀淑沉声道:“是我荀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所有在虎扑营战死的前辈!”
    荀淑用拳头一擂胸口,“我不理解燕大将军的军令,第一条不懂,第二条更不服气!打心底不服气!”
    荀淑狠狠揉了一把脸,惨然笑道,“可是不服气没用啊。难道我们虎扑营还真去兵变,真像何大将军说的那样在鸾鹤城叛乱?”
    荀淑望着那些脸孔,沉声道:“你们有没有这个念头,老子管不着,但谁真敢这么做,我第一个砍死他!有的,出来跟我单挑?先做了校尉再说!”
    荀淑突然哈哈笑道:“就你们这群兔崽子,老子一只手就能撂倒一群!”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校尉,我要是明儿多杀几个北莽蛮子,能不能让燕大将军把虎扑营称号还给咱们?”
    荀淑没有欺骗这些兄弟,摇了摇头。
    荀淑突然对校武场外吼道:“杨骠,带着你的人马赶紧滚蛋,老子是幽州虎扑营的老卒,不是叛军!到了明天,如果我和兄弟杀的人没有你们七千人多,我荀淑下辈子投胎做你儿子!”
    听着校武场内的滔天骂声,鸾鹤城主将杨骠摸了摸耳朵,对身边两位副将苦笑道:“可以放心了,咱们走吧。”
    不过离开前,杨骠扯开嗓子大声回了一句,“姓荀的,记住啊!要是以后几天杀人没我们多,记得给杨骠当乖儿子!”
    他娘的,校武场都传出整齐一致的拔刀声响了,杨骠赶紧带人一溜烟离开。
    此时,洪敬岩的柔然铁骑一如之前,即将先行到达幽州城外,却注定不参与攻城。
    这当然也意味着武备更胜卧弓城的鸾鹤城,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死战。
    ……
    整整屯兵五十万的北莽中线,在那顶帅帐中,一个胖子绕着北凉沙盘绕着走了一圈又一圈。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南院大王到底在自言自语个什么。
    董胖子走到了沙盘上西域附近,停了一下,绕到蓟州那边,又停了一下。
    在看到北凉西蜀之间的地带,也停了一下。
    他最后走到桌子中央,双手扶住桌面,轻声道:“葫芦口卧弓城一日被破,现在整个中原肯定都在骂你们北凉是坨狗屎,骂你们徐家铁骑是吹出来的雄甲天下……”
    董卓习惯性上下牙齿敲了敲,“我知道你肯定没有躲在清凉山,你有三个选择,打通了流州以西,去跟西域烂陀山上那些和尚打交道,或者去西蜀边境,低声下气跟陈芝豹约来一场面对面的交易,替北凉做笔割肉的买卖,再要么就是去蓟北的横水银鹞,帮幽州收拾离阳新君送给你的烂摊子。”
    这个胖子自顾自压低声音在那儿叨叨不休,“去西蜀,我可管不着,去蓟州的话,那两万因为卫敬塘没讨着半点便宜的末流骑军,肯定不够看嘛……万一是去了西域,就真让人头疼了,难道我还能专门为你安排一位持节令或者是大将军,亲自带着几万大军在那边守株待兔?我乐意,别人也不乐意啊……”
    董卓又开始绕着桌子转悠。
    “要不然抛一枚铜钱,猜有字没字?”
    “这哪行啊,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就是就是,董卓啊,你今儿可是南院大王了,做事情,得慎重呐。”
    “嗯!有道理!咦?你们还傻愣着干啥,赶紧的,给老子拿枚铜钱过来!”
    ……
    当离阳王朝西北第一雄镇虎头城在一千余座投石车的密集轰砸下,距离虎头城并不算遥远的北凉都护府上下,还是有条不紊地快速运转。都护大人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跟人在一座囊括幽河蓟三州地形的沙盘前,抽空关心鸾鹤城马上就要全面展开的战况。如果说对于鸾鹤城的风吹草动,幽州军还不当一回事,只当作地方武将不顾全局的意气用事,但是有资格站在都护府大堂的家伙,都清楚褚都护是起了浓重杀心的,如果不是还没有离开此地的徐渭熊说了一句,褚禄山真的已经懒得管燕文鸾会不会颜面扫地,都已经派人前往鸾鹤城交接边防了。为此身在凉州防线的步军副帅顾大祖就已经跟褚禄山红过脸了,周康在内许多大将也迫不得已当过了和事老。
    褚禄山站在沙盘前,双手十指交叉在腹前,轻轻拍打手背。
    不仅仅是军事才华厚薄的关系,所站位置不同,也会影响沙场将领的思考方式。
    将才和帅才,一字之差,看似咫尺之遥,但实则云泥之别。
    徐渭熊坐在椅子上,膝盖上盖了一条厚重毯子,袁左宗在场,齐当国也在。
    很有意思,虽然各不同姓,但都是“一家人”。
    徐渭熊望着沙盘轻声道:“按照卧弓城的双方战损来看,就算杨元赞的攻城方式很‘中原’,葫芦口一样还是能以四万多人,拼掉十五六万甚至更多北莽大军。毕竟这葫芦口是越打越难的,只不过双方顶层武将都心知肚明,霞光城会是一个转折点。打下霞光后,一旦幽州门户大开,北莽就具备更多的战术选择,是骑战是步战,是围点打援,还是专门针对幽州有限骑军,或是干脆舍弃幽州城池,一门心思策应他们的中线主力大军,都可以。”
    齐当国低声道:“要是北莽一开始就咬钩,全力攻打流州就好了,他们的粮草补给线就会出现很多漏洞。”
    徐渭熊摇头道:“真要打流州,那就不是补给线的问题了。董卓和那位太平令有足够本事把他们的补给线变成鱼饵,反过来引诱我们上钩。”
    袁左宗点头道:“百万大军全线压境,可以说北莽半座南朝都在为前线补给顺畅而在割肉,事实上不光是南朝故塞龙腰两个边州大出血,出动了不下百万头牛羊,橘子河西两州也早就开始动了。随着北院大王拓拔菩萨解决了后院风波,开始带兵南下流州,北莽已经等于用举国之力来打这一场恶仗,我们就算有心奇袭,也已经不可以称为‘袭’了。”
    视线一直在沙盘上“胡乱”逛荡的褚禄山,突然盯着葫芦口某地不动,自言自语道:“要不然?”
    齐当国是根本听不懂。袁左宗是在沉思,快速权衡利弊。
    只有徐渭熊直截了当否决道:“不行,太冒险了。这跟我们北凉最初的策略是严重相悖的!”
    一头雾水的齐当国转过头望向同为大将军义子的袁左宗,后者轻笑道:“葫芦口真正的存在意义,除了表面上的损耗北莽兵力,还有更深层次的特殊含义,葫芦口得天独厚的地域纵深,不光是带给幽州的,也是带给整个北凉的。当时义父和李先生做了最坏打算,设想凉州被破,那么有三条退路,一条是率军退入西蜀,坐蜀地而靠南诏,这是上策,现在……第二条是经如今的流州进入西域,但这是下策,在西域我们毕竟没有稳固的根基。第三条中策的退路,就是死守幽州西和北边的葫芦口,有必要的话,把河州蓟州都握在手里,不管那离阳朝廷的感受,我们北凉强行再度把横向战线拉出一条来!这条策略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把葫芦口当成中原的襄樊城。”
    袁左宗指着葫芦口,缓缓道:“都护大人是想在葫芦口来一场出其不意的大战,让我或者是周将军领精锐骑军冒险奔赴葫芦口,先把杨元赞的西线大军一口吃掉。如此一来,本就兵力不足的凉州和流州就会愈发势如累卵。但是如果能够侥幸成功,风险大,好处当然也很大……”
    徐渭熊沉声道:“世上没有侥幸一说!我们赌不起,北凉也没有到非赌不可的地步!”
    齐当国偷偷露出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袁左宗淡然一笑。
    褚禄山想了想,说道:“我们北凉最坏的打算,说到底就是拼光了老底子,也要北莽交出六十万以上的兵力,这不难。”
    恐怕换成别人来说这种话,哪怕是北凉骑军副帅周康,都要惹人腹诽一句这牛皮不怕吹破天啊,可是褚禄山来说,还真就能让人愿意真心相信。
    始终十指交叉的褚禄山微微弯曲了其中一根手指,点了点蓟北方向,“卫敬塘总算良心发现,没丢弃横水城,正因为横水城还在,才能让郁鸾刀没有沦落到拿那一万幽州骑,去攻打那座差一点点就被蓟州双手奉送给北莽两万人的银鹞城。现在局势其实还算好了,顾剑棠好歹没明着跟北莽最西边的边军嚷嚷‘哥们,你们赶快去打幽州吧,别总跟我大眼瞪小眼成天含情脉脉了,你们走了,我顾剑棠保管啥都没看见’。还有,离阳那位赵家天子还没有让户部下令准许北凉百姓更换户籍,没有让河州等地像个花魁似的开门接客,不收咱们北凉的银子,还倒贴……”
    袁左宗轻轻咳嗽一声。
    也意识到在徐渭熊面前说这个不太妥当,褚禄山嘿嘿一笑,天不怕地不怕的都护大人也是赶紧转移话题,“我是不怎么会下棋,嗯,要是跟义父下一百盘,那还是能下赢一百盘的。”
    齐当国捏了捏下巴,会心一笑。
    玩笑过后,褚禄山继续说道:“卫敬塘和横秋城是变数,咱们跟北莽都一样是措手不及,就看谁能抓住机会了。何况王爷也去了那里……”
    徐渭熊这一次竟是当场勃然大怒,直呼其名怒斥道:“褚禄山!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齐当国被吓了一跳,更加如坠云雾。
    袁左宗轻声道:“太冒险了,就算王爷带着郁鸾刀的骑军,大破那两万长途跋涉又无依托的北莽轻骑,也许原先也就止步于此,最多向西而去,打几场小型战役,可一旦我们额外出兵,就等于是逼着王爷和那一万幽州骑军要在葫芦口外打一场大仗了。而此时洪敬岩的柔然铁骑一直没有动,幽州大军隔着犬牙交错的半座葫芦口,就算我们的骑军跟王爷汇合,还是太冒险了,这个风险比起我率军奔赴葫芦口吃掉杨元赞,还来得铤而走险,不行!”
    褚禄山松开交错十指,抬起手臂用两根食指揉着眉梢,死死看着葫芦口,“你们以为这是我逼着王爷吗?不是的,是王爷在逼我们!”
    褚禄山拿起一根竹竿,狠狠戳在沙盘上的葫芦口外,面容狰狞道:“王爷是想要告诉幽州,告诉整个北凉,大战之时,他北凉王,他徐凤年就在这里!”
    徐渭熊似乎想要站起身,挣扎了一下,安静坐定,闭上眼睛,咬紧嘴唇沉默不语。
    袁左宗开心笑了,细细眯起那双丹凤眼眸,浑身散发出异样的风采,这是他成为北凉骑军统帅后第一次如此不掩饰沉寂已久的锋芒,“那就这么办!”
    徐渭熊睁眼后,神情平静,视线极其尖锐地望向北凉都护,“虎头城能坚守四十天?”
    徐渭熊看着三人,沉声道:“如果做不到,一兵一卒都别想离开凉州边线!”
    褚禄山冷哼道:“最少!”
    不等徐渭熊望向自己,“白熊”袁左宗只留给她一个已经远去的背影。
    跨过门槛后,一向极其注重仪表的袁左宗破天荒伸了个大懒腰,摇了摇脖子。
    做完这一切,袁左宗快步走出北凉都护府。
    当天,一支万人骑军,悄然离开驻地。
    北凉三十万铁骑,雄甲天下。
    而这支骑军,雄甲北凉军。
    大雪龙骑!
    ……
    一支长途奔袭的六千骑军,悍然出现在了葫芦口外。
    为首一骑,披甲提枪,腰佩凉刀。
    第160章 天下不平事,总有拔刀郎
    在徐凤年跟横水城守将卫敬塘见面前,郁鸾刀的幽州骑军当时已经跟那两万莽骑有过一场交锋,后者是临时从顾剑棠东线那边抽调出来的轻骑,本意是想打出一场快若疾雷的奔袭战,一口气将孤悬塞外相互依托的横水银鹞两座空城“吃掉”,便可以顺势将幽州万骑压缩在蓟北一带,届时幽州骑军粮草不济,这支孤军深入的北凉左翼奇兵自然就会老老实实无功而返,但是因为卫敬塘和横水城的存在,迫使惊疑不定的北莽骑军不敢冒失南下,等到他们斥候探知地理位置更西边的银鹞不同于衡水,已经“如约”撤军,两位原本暴跳如雷的北莽万夫长静下心一商量,觉得大不了舍弃衡水占据银鹞,照样可以对幽州骑军造成一定程度的震慑,只是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在他们在横水城以北驻足不前一天后,等到他们精疲力竭的两万大军扑向银鹞,在距离那座边城百余里处,大军腰部遭到了五千幽州骑军在侧面发起的突袭,两名万夫长和幽州骑军主将郁鸾刀都心知肚明,两支骑军都很疲惫,关键就看谁的紧绷着的那根弦先绷断。
    郁部骑军先前在明确无误得知银鹞弃守后,副将就提议迅速返程,郁鸾刀的执拗这个时候得到淋漓尽致的展露,执意要以不惜祸害战马体力和大量骑卒掉队的巨大代价,也要赶在北莽获得两座边城前狠狠打上一仗,两名性格持重的副将都不赞同,但是北凉将士绝对恪守军令的本能,让两位将军没有办法违抗主将郁鸾刀的大胆行事,最终郁部幽骑在三日疾驰五百里的强行军途中,逐渐分割成了三股骑军,马匹脚力更优骑卒战力也最强的郁鸾刀亲率先锋五千骑,也终于及时赶到了战场,如同一枚锋锐箭矢毫无征兆地直插北莽大军肋下,完成了战于蓟北城池之外的战略意图。
    幽州骑军的突兀横插,一下子就将措手不及的北莽骑军给狠狠凿穿阵型,之后两次气势如虹的冲锋,更是让莽骑前后断裂,失去联系。气急败坏的两名万夫长能够被派来蓟州,肯定是北莽最东线边境上能征善战的骁勇将领,虽然战况不利,但绝对没有就此束手待毙,要知道有相当数量骑军参与的厮杀,战死几千人其实并不少,可一旦战事被某一方打成一场追杀战,死个上万人那都是少的。所以两名各领前后万余骑的万夫长同时决定将这五千幽骑包饺子,虽然注定胜也胜得结局惨烈,但比起被这支幽州偏师打出一个类似五千骑斩首万余人的战果,肯定要好上太多。但是幽州五千骑爆发出来的穿透力和杀伤力,让北莽骑军所有千夫长都感到胆战心惊,三次“互撞”,虽然说都是幽州骑军借助突袭在正面冲锋中占据人数优势,但是足足北莽两千余骑当场阵亡,还是让北莽骑军咋舌,离阳两辽边线上几支久经沙场打老了仗的精锐骑军,撑死了也就是这种本事。
    郁鸾刀没有率领五千骑酣战到底,顺利展开数次冲锋后就开始有意无意把战场牵扯到更西的位置,两名万夫长各自掂量了一下己方骑军的体力,前后被撕裂出空隙的两支大军于是出现了一种细微的战术偏差,北莽后方骑军想要让骑卒换马再战,更靠近银鹞的那支骑军则直接就衔尾追杀过去,这种偏差其实按照最先战场上双方投入的兵力差距,北莽骑军别说致命,其实都不算什么失误,伤亡惨重的北莽前方骑军仍有八千多骑,他们的果断追杀不但可以咬住幽州骑军,还可以顺势与后方骑军合拢弥补上那条缝隙,形成那条骑军锋线上的绝对兵力优势。只是幽州军第二支三千余人骑军的到达战场,打乱了莽骑所有布局,幽州所有骑军都是轻骑,但是这一支骑军明显是以牺牲时间换取了装备上的相对突出,与蓟北边线持平追击郁鸾刀所率骑军的北莽八千多骑,一下子这又就被这支幽州骑军将腰部捣烂,如烈马撞入麦田,瞬间收割掉一千余莽骑的性命,加上郁鸾刀主力骑军恰到好处的同时展开冲锋,士气高涨的七千余幽骑对上伤痕累累且如惊弓之鸟的七千莽骑,后者怎么打?后方万余莽骑倒也凶悍,迅速掉转马头,想要以牙还牙给幽州骑军来一场拦腰斩断。
    可就在此时,战场两翼又出现了两支生力军,数目不大,但是对北莽骑军士气军心的打击,那绝对是无法估量的,一支是树起一杆徐字大旗的两千幽骑,一杆是离阳横水城的旗帜,人数更少,仅是横水城卫敬塘的六百骑军。可那名在战场后方北莽万夫长已经惊惧得无以复加,自然而然打起了退堂鼓,说好了老子带兵来蓟州是不废一兵一卒就有大功劳到手的,现在倒好,两座城池的城墙都没摸到一下,就给人打得这么惨,不是不能救那几千骑,只是救下以后,那老子也就可以回去当个屁大的千夫长了。于是还在战场上拼死厮杀突围的万夫长回离律就透心凉了,那个昨天还跟自己在帐内把酒言欢的万夫长就那么跑了!好在终于被回离律和六百亲骑向北冲杀撕扯出一个口子,之后不断有莽骑尾随北窜。有意为之的郁鸾刀根本就没有去看回离律和他身后不到三千莽骑,而是举目远眺,死死盯住了开始缓缓撤退的另外一名北莽万夫长郎寺恩,他是故意让出那个口子的,要是郎寺恩和那一万骑打定主意死战到底,恐怕郁鸾刀的这支幽州骑军就只能剩下个两三千骑,这不是郁鸾刀畏惧死战,否则他也不会赶来银鹞横水以北打这场仗,而是拿幽州骑军跟本该属于顾剑棠收拾的两万人死磕到底,这对北凉根本没有意义。不过拿一命换两三条是没意义,但不等于拿一命换十命没意义,所以郁鸾刀就是故意让回离律带着混乱不堪不成阵型的三千残骑,去祸害破坏郎寺恩的万余骑。
    郁鸾刀这位被誉为继曹长卿之后又一位“西楚得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孤身赶赴王朝西北,进入北凉后深刻理解了何谓“边关铁骑”,对北莽骑军也有足够全面的了解,他知道要将北莽精锐打出兵败如山倒然后己方肆意追杀的效果,很难,但如果来一手“祸水北引”,就有机会!甚至都不用郁鸾刀做出太过具体的兵力调配,当他和身边八百骑率先追逐回离律的三千骑,很快就有暂时无人可杀的两千多骑马上跟上,加上横水城六百骑和最后进入战场左翼的两千幽州骑,同时开始向北冲锋。
    在回离律带着残部向北疯狂逃窜后,看着那些不管不顾朝着己方冲撞而来的王八蛋,脸色铁青的郎寺恩当时就恨不得把他们全宰了,只是看着那些掏出轻弩后“悠哉游哉”往回离律骑军背后射去的幽州骑军,或者是一个加速后,战刀都已不用刻意出力,只需要借着战马前冲的惯性,提起刀,刀锋就能在北莽骑兵的脖子上拉出一条大口子,很轻松很省力,但绝对足够杀人。郎寺恩就嘶吼着下令部下加速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