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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两辆车蹭到的时候,邵志文才如梦初醒,第一反应是趴在方向盘上装死,后来一想好像不是撞车,才慢腾腾爬了起来,一脸苦相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王殷成觉得好笑,他感觉邵志文从见到他开始就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车的时候竟然直接和后面的车蹭上了,蹭完之后果断往方向盘上一趴。
    “你在想什么?”王殷成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也松开安全带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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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恒和周易安都没有想到,还没有出停车场,这边就和一辆面包车蹭了一下。
    还是在倒车的时候蹭的。
    刘恒皱了皱眉头,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动,周易安解开安全带道:“没事,我下去看看,估计是个刚开车的菜鸟。”
    然而刚下车一抬头,周易安就和王殷成打了个照面,两人几乎面对面隔着几米站着。
    周易安愣了下,没想到蹭车的会是王殷成。
    王殷成也愣住了,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又会碰上周易安,不过他面上没多大表情,只是侧头去看邵志文,看他要怎么办。
    周易安也没有开口,视线投向邵志文。
    邵志文开的是公司的公车,以前为了采访经常开很顺手,根本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今天却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了,一撞就直接撞上一辆奥迪。
    他现在死的心都有了。
    虽然只是蹭了一小快,但那是奥迪啊好么奥迪啊!!他工作三十年也未必买得起啊。
    邵志文看着两车相蹭的地方,默默低头,王殷成知道邵志文以前应该没蹭过车,即便蹭过也没蹭过这么贵的车,他转头,淡淡看着周易安:“需要我们怎么赔偿?”
    周易安强压住心里冒出的那股子焦躁,也跟着淡然道:“算了吧,其实也没撞上。”说完便回身钻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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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志文还沉浸在“撞了名车完蛋了我要破产了”的悲痛中,陡然一听车的主人说算了,脖子一抬眼珠子都闪着精光,他赶忙转身上车,又冲王殷成道:“走走走,快走,万一他后悔了就完蛋了。”
    王殷成被邵志文孩子气的行为弄得好笑,也跟着上车,并没有将遇到周易安当成多大的事情。中国就那么大,周易安本来就是h市人,会遇到也没什么,反正现在尘归尘土归土,两人之间也翻不出任何涟漪了,或者说现在在他心里,周易安三个字的意思,撑死也就是个前男友,还是个很渣很渣的前男友。
    奥迪开走之后,邵志文不敢再乱想,一路上安安静静开车也不敢再偷瞄王殷成,生怕等一会儿在高架上再装上一辆奔驰。
    邵志文战战兢兢开车,王殷成就打开电脑收邮件,果然刚刚发给编辑的结局那边已经看过,也回了邮件。
    【殷哥:首先我想表示的是,你个死渣终于把结局发我了。其次,看了结局………………我真是一口老血喷你一脸啊你等着!!!!我知道你现在在h市,你等着,老子现在就飞h市睡了你!!!说真经的,虽然渣攻很渣,但我们整个编辑室一致认为,he读者心理上比较能够接受。】
    王殷成挑了挑眉头,这封邮件字数不长,编辑的意思其实也就后面一句话。
    王殷成回了邮件,只有几个字【这是唯一的结局,不会改半个字,你自己看着办。】
    ☆、3
    刘恒开车上了西环高架,车里放着一首轻音乐,只有曲调没有歌声,车里稍稍开了一点冷气,但温度也没有很低。
    刘恒一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手松松垮垮放在在上面,指尖随着曲调点在方向盘上,随意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周易安道,声音很平静,提不起半点兴致。
    周易安上车之后就没有说话,一直很沉默,他脑海里不停闪烁着刚刚和王殷成面对面时,他投射过来的淡漠的眼神。
    应该这样的,周易安想,他们分手六年了,当初两人几乎就是撕破了脸皮闹得没有后路可退,六年一过再次遇到最多也不过看一眼,甚至不可能也不应该有多余的表情和想法。
    但周易安就是止不住想,刚刚王殷成看到他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在想什么?他的表情那么冷漠那么淡然,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但那样的眼神以前周易安根本没有见过。王殷成对人是很冷漠,对身边的人也是如此,却并不包括他周易安。过去的王殷成看着他时总是很温柔眼神恨柔和,甚至会经常笑。
    他在想什么?他应该很恨自己吧?所以看到自己的时候故意装成平静的态度?还是说,他根本已经完全忘记他了,不将他当回事了?
    周易安心里很乱,各种情绪和想法夹杂在一起让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如何都不痛快,如坐针毡。
    所以他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刘恒到底在往哪个方向开,现在要送他去哪里。
    等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抵达目的地时周易安才注意到,刘恒把自己送回了家。
    周易安侧头看刘恒,表情很诧异,干干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收留我。”
    刘恒松开安全带,转头摸了摸周易安的脸颊:“豆沙最近在闹脾气,情绪很不好,你住过来估计得受不少气。”
    周易安这会儿才把王殷成的事抛开,“我不介意!”
    刘恒勾唇轻笑了一下,但笑意并不抵达眼底:“你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出来吃饭。”
    周易安更加意外了,“你今天晚上有事?”他会这么问,完全是因为在和刘恒相处的四年里,他知道这个男人很禁欲却也很纵欲,他对爱人绝对忠诚,心理上生理上都是,从来不在外面乱搞,以至于每次两人隔了一段时间见面,刘恒几乎都会急不可耐的和他做,并且极其放纵。
    但今天,刘恒竟然说明天出来吃饭,今天什么也不做?!
    刘恒点头,并不隐瞒:“豆沙今年要入小学,但是他很抵触,我最近每天都在做他的思想工作。”
    周易安失笑,笑容却僵在唇边,拉开安全带转身下车:“随你。”
    周易安是闹了脾气,他知道对刘恒来说儿子很重要,但没想到自己一回国刘恒竟然是这么一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两人之间完全没有恋人间小别胜新婚的甜蜜,反而像是隔着一层纱一层雾,刘恒把他直接打包送回自己家,而且还反复强调他是要回去陪儿子!
    周易安摔上门,在后备箱拿了行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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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恒的手搁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方向盘,一直到周易安的身影从自己实现里消失,他才拿出手机。
    他调出刚刚在停车场拍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男人的正面,男人站在车子旁边,表情淡淡,皮肤很白五官很精致。
    刘恒手指再照片上拉动,放大图片,之后移动照片来到男人的眉心之间,在眉心正中偏左的位子有一颗很小很小的朱砂痣。
    那颗朱砂痣刘恒很熟悉,几乎每天,刘恒都会看到那颗朱砂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同样的大小色泽,同样的位置。
    而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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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恒收起手机,发动车子离开。
    到家的时候豆沙在睡午觉,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鼻息呼哧呼哧动着还嘟着粉嫩嫩的嘴巴,怀里抱着最近新买的汽车玩具。
    刘恒把外套和包扔在沙发另外一头,保姆从厨房里出来,和刘恒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刘恒坐在沙发边上,抬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小脑袋瓜,豆沙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身,把小小的圆溜溜的屁股对着刘恒。刘恒清冷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子温柔,他又宠溺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接着抬手,轻轻将小孩儿额头上有点长长的刘海拨到了一边,露出了光洁白皙的额头和娟秀的眉眼。
    刘恒的食指亲亲描摹着儿子的额头、眉毛,最后停留在眉心靠左的那颗朱砂痣上。
    豆沙刚刚生出来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他额心有一颗小痣,等长开一点了,小孩儿不是那么黑乎乎皱巴巴的,家里人才注意到他眉心有一颗长歪了的美人痣。刘家人虽然不赞同刘恒这种靠代孕生小孩儿的做法,但好歹刘家这一脉也没有断子绝孙,再加上刘恒生的又是个儿子还是个特别粉嫩漂亮的儿子,于是刘家人上上下下基本也都闭嘴了,没人再说刘恒什么。
    刘恒给儿子取名叫刘续,豆沙这个小名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叫的,但现在刘家人以及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刘恒有一个特别粉嫩漂亮的小儿子,眉心有一颗粉粉嫩嫩的朱砂痣,长大了一定是个祸害人的大美人。
    豆沙小时候长得和刘恒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眉毛和鼻子,然而长大一些之后,刘家人包括刘恒都发现,小豆沙的眉眼开始长开,嘴巴下巴以及眼睛都不怎么像刘恒,但却是越长越漂亮,尤其是那双茶金色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怎么看都像是个小天使瓷娃娃。
    刘恒父辈那一代人不说什么,但同辈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和刘恒私底下提过,这小孩儿恐怕是长得越来越像他妈了,那眉眼俊俏得,长大了肯定是个祸害人的胚子,刘恒面上是冷漠的样子,心里却觉得好笑,长得像谁有什么差别么?反正都是他刘恒的儿子,谁都抢不走。
    刘恒又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调出那张照片,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了看自己儿子熟睡的面孔,一点点临摹一点点对比,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甚至是耳朵耳垂、脸型,最后视线焦距的地方,依旧是小孩儿和男人的眉心。
    刘恒心底翻出一股子躁动,被自己强压下去,他把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抱起豆沙往房间的方向走。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焦躁,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遇到了也是再所难免的,这个城市无非就是这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血缘纽带竟如此深刻,豆沙越大眉目越来越像生他的那个人,而现在他在机场竟然也一眼认出了那个人。
    不需要什么亲子鉴定什么医学报告,就只看那么一眼,刘恒就能确定,那人就是。
    刘恒把儿子抱到他自己的房间,把小孩儿放到床上盖上小被子,拍了拍儿子的背哄了一会儿,才关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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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给王殷成安排的房子在市区,两室一厅精装修,家具彩电什么都有,拎包即可入住。
    邵志文把钥匙给王殷成,又把人带上楼,却有点心不在焉的。
    王殷成把电脑扔在沙发上,转头的时候看见邵志文锁着眉头一脸痛定思痛的表情,从机场出来那小孩儿的表情就很严肃,他看着邵志文道:“你在担心什么?”
    邵志文抬头:“啊?哦,没什么,我就想刚刚我蹭的那辆车怎么那么眼熟呢?”顿了顿,冲王殷成挤了挤眼睛:“你知道h市近几年的财经版新贵吧?华荣药业的ceo。我半年之前跟着我们部门一个负责人想做他的稿子,前前后后拜托过很多次,还偷偷跟过他的车,在机场的时候我没注意,这会儿一想,我刚刚好像蹭的就是他的车哎。”
    王殷成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上拿过一个水杯倒水,垂着眸子:“所以呢?”
    邵志文也坐下来,一脸探究的表情:“我敢肯定刚刚那车就是他的,肯定是他的!不过刚刚下车的那个男人时谁啊?他朋友亲戚?还是说他公司最近高层有变动,空降了一个管理层?”邵志文摸着下巴,好奇心上来了就压不下去,这倒不是他八卦,本来他们做新闻就比普通人的好奇心要强,对讯息的捕捉也比一般人要来得迅速。
    王殷成喝了一口水,表情淡淡的,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神色,华容药业的ceo么?他想,他大约知道的比对面的小孩儿要多一点,周易安应该不是什么亲戚朋友更不是什么公司高层,两人的关系可能会更亲密一点。
    邵志文突然一拍大腿,挑着眉头表现得很激动:“对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之前老刘好像说过,他要做那个ceo的专访的,就是我们财经版块啊!!”
    王殷成抬眸,眼神认真:“人物专访?”
    邵志文点头:“对啊,老刘说他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谁的专访拿下,据说那个谁现在还没有接受过任何报纸杂志的专访呢,为人实在太低调了。”
    王殷成想了想近期主流的杂志报纸,确实鲜少听到华荣药业高层的新闻,倒是有不少版块专栏专门给华容药业的股票做了头头是道的分析。
    邵志文没坐多久就走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来接王殷成也是老刘的受命,但他手头上还有其他工作,也不好耽误了开溜。
    走之前不忘在门口提醒王殷成:“大门口右拐就有一个大超市,左拐有菜市场,再往公寓后面走还有一条商业街,这附近挺繁华的,你要是找不到路也可以问人。”
    王殷成点点头:“知道了。”
    ☆、4
    豆沙睡了小会儿就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瞪着小拖鞋跑到楼下书房门口。
    他踮起脚尖,轻轻转开门把手推开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窝转着滴溜溜的眼珠子往里头看——他爸正坐在书房对脑面前处理公务。
    接着他又踩着拖鞋蹬蹬蹬跑上楼,把家里每个空房间都看了一遍,又跑到他爸的房间看里头有没有多什么东西,最后又跑到楼下玄关门口的鞋架上,看有没有多出什么鞋子袜子之类的东西。
    最后发现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多,他爸也没有带任何陌生人进门,心里终于小松了一口气。小男孩儿不再紧张,手里拿着冲锋玩具枪跳上沙发,对着四周的空气突突突一个扫射,最后捂着胸口翻个白眼摔进软绵绵的沙发里。
    豆沙知道最近刘恒的“男朋友”要回国,他偷听过他爸的电话,知道那个“男朋友”今天早上就到。刘恒没有和豆沙讨论过这个问题,豆沙就假装不知道,豆沙不喜欢那个男人,不喜欢那个笑起来假假的狐狸脸叔叔。早在两年前,豆沙第一次见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就不喜欢,他看到爸爸牵那个狐狸脸叔叔的手,还抱他摸他的脸亲吻他的额头,这些都是刘恒对豆沙做过的事情,豆沙以一个孩子狭隘的视角天真的认为,自己爸爸只能对自己和妈妈做这种事情,他没有妈妈,所以爸爸只能抱抱他亲亲他,绝对不客气对其他人那么亲密!
    绝对不可以!!
    所以那次回国之后,刘恒问豆沙喜不喜欢叔叔的时候,豆沙就咬着指头可怜巴巴的说:“喜欢,可是那个叔叔问我想不想妈妈。”
    自此之后,刘恒再也没在豆沙面前提过周易安,也没有带他见过周易安,即便是一通电话,也绝不在豆沙面前。
    豆沙觉得那个时候自己是胜利者,他不喜欢那个狐狸脸,所以爸爸也绝对不可以和那个狐狸脸在一起。
    但现在那个狐狸脸回来了,很可能是要和他抢爸爸,说不定还想做自己妈妈,绝对不可以!绝对不行!!于是豆沙这几天就开始闹脾气,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还嫌弃保姆阿姨这个做得不好那个做得不行。
    小孩子天性如此,在他心里,所有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他也应该有。即便是他在幼儿园最好的朋友叶飞,也有两个爸爸。可他只有一个爸爸。
    豆沙躺在沙发上扭着身体,冲锋枪被自己甩在一边,扭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拖鞋也不穿,赤着脚跑上楼,拿自己的小电话给好朋友叶飞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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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接通后,叶飞问他:“你爸爸的朋友来了?”
    豆沙攥着小拳头恨恨道:“才没有呢!我不会让他住进来的!我爸爸现在一个人在书房,那个男的不在。”
    叶飞想了想:“那个男的真是狐狸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