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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霞光渐渐从天边冒出一点影子来。
    两人在湖上僵持许久,像是时光被定格了一般。
    与此同时,崖涘在审讯完胡须男后直奔朱雀大街角落的悦来客栈总舵,不料翻遍一座楼,却连殿下的衣角都找不到寸丝半缕。
    也怪崖涘本是修道之人,于闹市红尘不熟,于人情世故更是茫然。
    他记得悦来客栈总舵,是因为在西京的舆图上见过。但是七夕节悦来客栈在大明湖畔出租画舫游湖一事,就完全不在他的所知晓的范围内了。
    崖涘无奈,再次动用秘法,掐指计算小殿下的方位所在。
    不料掐指算了三次,小殿下身边都有另外一道极为霸道的紫色笼罩。
    小殿下本为皇子,不得已遮掩身份扮为女装,但其气息仍是紫色,只是稍为妖异些,是一道极其明亮的透出橙色星光的紫色光息。
    但此刻绕在小殿下周围的另一道紫气,颜色极为醇厚,烟雾一般,遮掩住了殿下的气息。
    崖涘心中讶异。
    他随师修行二十年,从未算错过凡人命数。即便贵为帝王,也不该有如此奇特的相互缠绕的两道紫气才是!
    何况隋帝只有一子,那另外一道紫气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别国帝君白龙鱼服,悄悄进了西京?可即便如此,也不该与小殿下的互相纠缠才是。最多井水不犯河水,俩俩相望,各自相安无事。
    可叹崖涘空有一身法术,却不可施为。
    所幸今日恰逢七夕,客栈内许多闲人坐着喝酒取乐,有人嘴快,就说出了大明湖畔租条悦来客栈游船的乐子。
    崖涘在一旁恰好听见,也顾不上遮掩身份,匆匆就往大明湖赶来。
    不料,千算万算,等他赶来的时候却恰好见到了叶慕辰怀里搂着小殿下坐在船头摇橹的情景。
    那两人相互依偎着,一个哭,一个笨拙地哄,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小殿下已经泄了底。
    南广和陷在迷乱中不自查,崖涘却是一目了然,眼下那位年少的小将军分明已经对殿下生了情意。
    不是君臣之意,也不是男女之情。
    而是……对待心爱之人那种,慎之又慎、珍重至极的情意。
    第30章 抢人
    崖涘不是那位懵懂的十六岁少年将军。
    他虽自小在九嶷山长大, 却因为修习道法,且是天地间孕育的灵胎儿,很早便清楚世间因果。
    那年进宫, 在年幼的小殿下身上见到了那条粗壮的因果线, 他便明白, 这一生,他都注定与这位小殿下结下莫大的因缘。
    殿下是男子。他知道。并且瞒下了师门。
    殿下与隋帝一直在暗中秘密筹划着对抗仙阁。他也知道。并且再次瞒下了师门。
    殿下偷溜出宫, 身份暴露,被歹人劫持,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他都可以一一安排妥当, 神不知鬼不觉地,消灭一切痕迹。
    大不了,所有罪责由他崖涘一人承担。
    可是殿下居然撞见了那个命带罗刹的小将军。罗刹入命, 煞气丛生。非一般凡俗众。
    船头那两人气息纠缠。以崖涘的先天灵眼, 可以看到一条粗壮的红色姻缘线绑在两人身上,鲜艳的如同火焰一般灼目。红线丝丝缕缕, 经纬交错纵横, 乃是前世今生命中注定牵缠的爱侣。
    一道道红色丝线落入眼帘, 如同带着利刃白光,割地崖涘心口说不出的疼。
    他不得不,驻足在这里, 将自己隐没于芦苇丛中。
    咫尺之遥, 却如一道天堑鸿沟,斩断了他逆道而行的脚步。
    ……就这样吧!
    凝视湖面上那道挂着悦来客栈灯笼的画舫上, 那两个浑然不自觉仍在紧紧相拥互相斗气的两个人,崖涘淡然地在心里想着。
    修道之人, 与天争命。
    但这世上,除了命,还有一些东西,是怎样也争不过的。
    就连天命,都争不过世间痴情儿女纠缠的姻缘线。
    他崖涘何德何能,今日竟亲眼撞见了一对儿命中注定的鸳鸯。
    虽然这对鸳鸯眼下过于年幼,会因彼此的脾气气性儿而相互磋磨,但是……这一切与他何干?
    崖涘甚至于冷静地,自嘲地想,不过是一段注定为他人作嫁衣的因果。
    他当初是于何地,在何时,起了妄念,要将这玉雪可爱的人儿栓在身边,令他心心念念只见得到自己一人?
    ……他甚至,曾经设想过,有朝一日,带这可爱的小人儿回到九嶷山,远离诸多尘世喧扰。在那山雾缭绕处,烹茶为乐。
    喁喁细语时,将小殿下笼在怀中,安然地轻抚那一头如瀑青丝。
    眠琴绿阴,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他所曾设想的一切,于此时,于昭阳六年七夕的大明湖畔,悄然崩塌。
    如一盘尚未鏖战就已戛然而止的棋局,棋盘崩毁,黑子白子纷纷落了一地。
    脚下夏风习习,不远处间或传来一两声水鸟的清啼,伴随着水面上拂过荷叶与芦苇的透彻心扉的凉气。
    这道凉气,与他此刻整个人所感受到的忧伤一般,与众人违背,不合时宜。
    昭阳六年的七夕节,崖涘于众人欢闹繁华至深之处,感受到了一种孤独。
    这孤独如此悲凉。纵然是他多年前跪下在道祖面前立誓要皈依道门、斩断尘缘那一刻,他亦未曾感受到如此的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