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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混不吝名叫叶慕辰。
这混不吝在激动的时候,能冷着脸一板一眼地立在船头胼指起誓。一转眼,逢上这混不吝高兴,玉面罗刹君居然也能够笑得眉眼温柔,声调里头甜的仿佛能流出蜜糖来。
最不可思议之事,便是这厮在无赖的时候……居然敢动手调戏他!敢调戏他这位大隋朝唯一的皇子殿下。哪怕被自家老仆当面撞破后,这厮仍老神在在,美其名曰“为殿下解惑”。
南广和睁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叶慕辰。那表情要多无邪,就有多无邪!要多诱惑……就有多诱惑!
十六岁的叶慕辰已经很高大了,肩膀宽厚,玄色衣袍下胸口鼓起一大块,肌肉虬结。那厮明明生就了冷硬的眉眼,偏鬓角却极长,在鬓角勾勒出一波三折的蜿蜒曲线。
好看的,生平仅见。
方才凑近时,扑鼻都是青春年少时萌动的雄性气息。
又危险,又让人迷惑。
南广和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叶慕辰,目光楚楚,像一只迷途的小奶猫,颇有些无所适从。将一个天真无邪的年幼殿下扮演的淋漓尽致。
叶慕辰在心底叹了口气。
瞧上这么个人,才十一岁,还是个孩童。
他也知今晚自己过于急躁了些。怕把人吓着。得不偿失。
叶慕辰挥挥手,斥退老仆,这才温温吞吞,再次将人哄回身边。“殿下,这些米花糕,还爱吃吗?”
南广和有些犹豫。
“你……”他小心地抬头偷瞄了叶慕辰一眼,又快速埋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孤今日,还没谢过小叶将军。”
“无事。”叶慕辰淡淡道。
随即一语惊人。
“反正殿下如今婚事告吹,陛下正在招驸马。”叶慕辰笑得淡然。“臣不才,自问年岁相当,又看过殿下身子,自然是要去宫中求娶的。”
南广和:……
南广和一哆嗦,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你不许去!”他裹紧大红鹤氅,恶狠狠威胁道:“不许你去提!”
“唔?为何?”叶慕辰慢条斯理地剥开米花糕封口,提起一壶在朱雀大街随意买的娑婆酿。稳稳地倒了一小杯,啜了一口。随意地撩起眼皮,觑了那个浑身炸毛的小少年一眼。
“臣在湖上所言句句是真。”他望着南广和,眸子里神色极为复杂。“殿下既然要嫁,不如嫁给臣。臣自会对殿下一心一意,再无二心。”
南广和气得魂体都在发抖,简直语不成句。“你,叶慕辰你明明知道孤是个男子,如何能嫁人?”
“那臣嫁你。”叶慕辰打蛇随棍上,面不改色接口道:“反正臣一心求娶,是娶是嫁,都无所谓。成亲后,你做老爷,臣服侍你。”
大隋朝有官身的人家,一般称当家的为老爷,是妇人对丈夫的称谓。
南广和又羞又气,急得跺脚。这混不吝所言所行,简直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饶是他聪慧过人,于情爱一事却毫无经验,此刻只能借着羞意遮面,使起了小性子。“叶慕辰你,你个混账!无赖!混不吝……”
随即一扭身,迅速提着鹤氅跑出了花厅。
第42章 送归
南广和这一跑, 叶慕辰却也不追。他独自坐在花厅饮酒,俊秀的脸上是一贯以来的无波无澜。至少光从他面上,鲜有人能瞧出悲喜。
……气他吧, 恨着总比忘了的好。
叶慕辰闷闷地想道。
待小殿下成功回魂后, 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 包括眼下他半真心半调笑的求娶之言,那人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方才他那个便宜姐夫在掐断传音符后, 又单独留了个讯息。提示叶慕辰,将凡人生魂送回肉身后,需由道法高深或关系亲密者替其念上整整三日的清心咒。
三日后, 待那人回魂苏醒, 届时便将离魂后魂体所遇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更有甚者,便连离魂之前遇见的过于激烈的事件,以及与这些刺激相关的人, 都一并忘了。最多一点朦胧记忆残留, 也只会被当作大梦一场。
浮生有梦,梦三千小世界。彼时缘起, 如朝露晞微, 如镜花水月, 如乘胯/下白马过隙。
——独有今夜,是他距离此人最近的一次。
待三日后那人睁开眼,君还是君, 臣还是臣。他叶慕辰, 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一个幼时见过寥寥数面的、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会记得今天下午在大明湖受辱,也不会记得自己曾在危急关头救下他, 更不会记得……在他生魂离体之时,曾与他叶慕辰如此亲密。
叶慕辰心中充满了苍凉。有那么一瞬间, 他恍惚明白了大明湖上崖涘那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明明与那人近在咫尺,却不可说,不可得。
昭阳六年七夕,深夜。于十六岁的叶慕辰而言,便像是一道惊雷从天灵盖劈开,令他一瞬间不仅于情爱一事开了窍,也陡然让他将世事看的格外分明。
他的小殿下,自出生起便置身于汹涌危流。不知何处伸来的手、那群隐伏于暗处手段神鬼莫测的修仙者便如同一头头庞然大物,无一不对其虎视眈眈。
叶慕辰忆起四年前,昭阳二年他与父亲率领叶家军于鲜虞国境内寻访仙阁留下的钉子。彼时百变星君尚未与叶家结下因果,对他们父子二人避而不见。只留下一句箴言,曰,蚍蜉撼树。
彼时叶慕辰对于大隋南氏皇族并无好感,对深宫内那位娇滴滴的小殿下更是避之如洪水猛兽,因此对这句话丝毫不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至于那位殿下……呵呵,那位公主爱嫁谁嫁谁。反正这口锅可千万别扣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