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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苏公子,是你输了!”
叶慕辰撩动眼皮,望向面前这两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将先前那句话还了回去。“你错了,朕……也错了!九年前,我们都错了,我们从不曾为那位殿下设身处地的想过一次,倘若被逼迫到无路可走的是我们,我们会投降吗?”
他冷笑一声,目光刷子般扫过东方楚与苏文羡的脸庞。
“你苏家不会,我叶家不会,便连一向只会弹唱赋曲的东方家也不会!那么凭什么,我们会理所当然地以为,那位殿下就会屈服,就会心甘情愿地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弃江山黎民与家族荣誉于不顾,埋头躲在我们所有人的身后,等着被我们保护?!”
是了!他终于想通了!
当日里,于昭阳十一年三月三,他牵着那人的手却被反复甩开。南广和周身金色烈焰灼灼,啼血般的声声斥责……一字一句,他当日里不曾听懂的话语,现如今都明白了。
当日里,南广和曾道,叶侯不必为了孤,虚掷了一生大好年华。又曾道,孤不愿跟你走,孤生是大隋朝皇室最后一人,死了,也是大隋的亡魂。
是了,他的殿下,原本便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子。他的殿下又怎么会、又怎么肯甘心,永远躲在他们这些下属将领的背后,做一只性别不明、身份尴尬的家雀?!
他的殿下呵,是那样浓烈而又骄傲的一只凤凰。就好像开天辟地以来,天底下最明亮的一道亮光,又像是最纯粹的一壶烈酒,迎面浇下去,劈里啪啦溅落一地。火花夹杂着泪,引燃了那颗于暴风雪夜沉寂下去的心。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不可言说之悟,就像一道闪着噼啪电光的雷劈中了叶慕辰。他陡然间徒手撕裂沉埋了九年的黑幔,见到了真相。
当时当日,他的殿下并不是因为厌憎他而离开,更不是因为一时激愤引起的争执,而是一场刻意地、蓄谋已久的——殉。
当时当日呵,他的殿下硬是用一场早已蓄积了十六年的滔天爱恨,在那个暴风雪的夜,借由凤凰真身,吞吐流焰,将南瞻部洲燃烧成烬余。
他的殿下,于昭阳十一年三月三的暴雪夜,化作了星芒点点。然而,却仍在冥冥茫茫中守护着他的山河、他的子民,或许于千万人众之中,也有着他叶慕辰。
九年,他的殿下,离开他九年了。
只剩下他一人,于沉沉暗渊中摸索着,踽踽独行。手心皆是血,脚下踏过累迭万丈的尸山。——看不见光。
他失去了他的光。
韶华。
他……第一千万零一次地,想他了。
第76章 三日约2
叶慕辰于那体悟到天地之心的一瞬间,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手执娑婆花的人影,远远站在一个极度繁华的所在,朱衣华服, 青丝迤逦泻地。有大把的风, 撩动那人发丝, 吹开朱红色繁复花色的长衣。
视线扫过去,隐约窥见一角飞檐下, 叮咚铁片应和着节奏繁复的编钟,缓慢地奏响于耳畔。
那人一手执花,笑得眉目奢华到不可言喻, 轻轻启动朱唇……
叶慕辰仔细凑上去, 想再凑得近一些,好听清楚那人口中唤的究竟是谁——却冷不丁叫人一推,肩膀上风声微动。
他立即下意识退开一步, 手掌已经格挡下去。
掌风扫过, 耳边传来一声真实的“哎哟”,随即又是一声极清晰的怒吼——叶慕辰你发什么疯!
叶慕辰回过神来, 但见苏文羡捂着耳朵, 满脸愤怒就快要长了脚迸出来。宝月明珠一般璀璨的脸蛋上, 兜头彻脑自右耳根子红了一大片,高高地坟起。“朱雀你魔怔了吧!……”
接下来苏文羡说的什么,叶慕辰一个字儿没听见。
他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幻象, 画面中一个与苏文羡相貌酷似的人正持一杆红缨长枪, 娑婆沙华漫天飞舞。缤纷落花中那人白色衣袍翻飞,侧身倒卷在半空, 双脚蹬过来……叶慕辰下意识退让开,脚下也随之闪现出一道半圆弧流光。
他手上有刀。
他觉得他手上应该有刀。
按下去, 他却在腰间摸到了一把沉甸甸的凡间的黑色陌刀。
这触感不对!
但应该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叶慕辰抬头,怔怔然望着眼下的场景。仍然是那座粗糙的临时搭建的帐篷,苏文羡正一脸惊愕地高肿着半张脸望向他,浑身上下没一处衣料是好的。
嗤拉!
狐裘割裂一道道成布条状,宝蓝色贴身锦袍挂在他身上,切成了一个个坑洞。伴随苏文羡极度悲愤地一抬手——噗嗤,嗤啦啦,雪白狐裘花朵一样落在地上。
可怜堂堂北川侯爷、锦衣玉食长大的小苏公子,此刻竟然连亵衣亵裤都叫人割裂成一条条儿的,野风一吹,浑似一只落了毛的雪鹰。
那模样,当真狼狈至极!
可笑极了!
但叶慕辰却没笑,他耳边仿佛又传来缤纷落花中那个酷似苏文羡的人在怒吼——朱雀你又发什么疯!帝君……
那人双唇不断张合,叶慕辰拼了命想凑过去听个仔细。
却奈何怎么也听不到后面的话语。
只听见“帝君”二字。帝君是谁,帝君又如何,为何他们会在一处落花缤纷的阔大恢弘的地方比试武艺?那地方,分明是白云深深处。
分明不是人间世!